1
我看到燃周末给我的留言,让我帮他买一种娱乐杂志,因为未来他想成为一名演员。
对于这件事我很不以为然,准备拿出做姐姐的款来教育他:从你喜欢的偶像来看,你并不是喜欢真正的表演艺术,而是喜欢那种外表光鲜亮丽的生活状态,你自身也并不具备成为一名优秀演员的潜质,所以不予支持!
我之所以这样清楚,是因为我也从中学走过,我知道他的年纪正是追星狂热的时候。更重要的是,他之前让我买过杨颖的海报、跑男偶像团的明信片、TFboys代言的零食,这些无不昭示着他的兴趣方向——娱乐明星,而非表演本身。
而这段义正言辞的回复并没有发送,因为我看着燃自信的留言,蓦然觉得,他是对我有非常大的信任,他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相信我不会像那些刻板长辈一样直接拒绝他,甚至批评他不该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虽然一开始我确实打算这样做了,幸好及时住手了)。
于是我删掉了之前的话,重新打上一段回复:你未来的梦想是一件很认真的事情,所以我想和你讨论一下,你为什么会选择做演员,你认为自己有什么优势和不足,你回复之后,我再考虑是否该支持你的梦想。
燃当时去上辅导班了,没有在线,我也不着急他回复我,而是想起了两三件小事。
2
我上五年级的时候,作文就常常受到老师的表扬,于是小小年纪便做起了作家梦,直到高考,我每周都坚持作业外的写作来锻炼自己。
我记得那次是外婆家的家庭聚餐,我的姨妈们和姨夫们都在客厅坐着说话,我刚一进门,一位姨妈就冲我说:“小珩,听说你想当作家,正在写小说?”然后一屋子人哄堂大笑,我像一个光天化日被捉拿的小偷,面红耳赤地站在客厅中央接受大家的戏谑和眼光。
那天在场的都是我的长辈,所以我不能无礼,只好等他们开心过了,放过这个简单的笑料,才闷闷不乐地离开那里。从那时候起,我对梦想开始讳莫如深,别人谈起我不说,别人问起我不答,自己练习写作的笔记本也是东躲西藏不让人知道。
我开始明白,原来有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居然是一件值得被耻笑的事情。
3
第二次为我的梦想浇冷水的人是我初中班主任,一个教数学的年轻小老头。年轻指的是生理年龄,老头指的是心里年龄。他作为班主任,管理学生非常有一套,能把人盯得死死地,最擅长叫家长,最喜欢学习好又听话的学生。
我很不幸,成为他眼中那个学习不好且不听话的人之一。因为我的数学偏科,自己还私下擅自练习写作。他在自习课上抓我写日记,然后让我叫家长。我母亲对老师有一种非常的敬畏和信任,所以他说我不努力、态度不端正、学习不认真、闲散事过多的话,我母亲听在耳里,气在心里,自然也免不了对我各种数落。
最后他私下找我谈了一次话,用极绝对的语气告诫初二的我:现在的社会,你知道什么人可以出书吗?你以为你比别人写的东西好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当作家了吗?那都是屁!我告诉你,你就是才华能比得上鲁迅,没有钱,你什么都做不到!社会很现实的,钱才是你实现所有梦想的钥匙,其他的梦想都是做白日梦!没有钱,你什么都不是!
直到现在,我想他的出发点也许不是坏的,只是希望我的数学成绩能够再好一些。但是他夸大其词给我母亲告的那些状,把我抛进冰冷极端的金钱社会的场景,却在很长一段时间让我生活在阴影中,挣扎恐慌。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梦想是件非常虚无的事情,甚至是一个人成长海洋里的塞壬之歌。
4
我还记得有一次,老师让我们为下一次的考试定目标,在他的指导下,我们对自己的期望都很高,但后来我因为数学的缘故,成绩并没有达到当时意气风发的目标。老师当众嘲笑了我们那些没有达到目标的学生:看看你们当时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多斗志昂扬啊,多感人啊,我都差点相信你们的真诚了,原来你们都只是说说啊!
……
太遥远的梦想让人嘲笑,达不到的目标被人挖苦。
种种的教训让我渐渐明白:在不同意识流的人之间,梦想是无法被公正地谈及的。聪明人能做的就是闭口不言,自我隐藏,不再用自己的执着去招致无谓的流言。我谨小慎微地生活,做一个不知梦想为何物的庸碌人,直到遇见王爷。
在燃面前,我不想和曾经的长辈一样,用冷酷或戏谑来否定他的梦想,划开我们之间的沟壑。即便他的梦想再天方夜谭,我也要给于他谈及梦想时应有的尊重,之后我才有资格和他讨论化梦想为现实的问题。
有梦想的人是值得尊重的,感于把梦想说出口的人更是拥有莫大的勇气。我第一次觉得,燃比我生活地洒脱多了,他在我面前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即便他只是一个初中生。
王爷说,因为燃并不像我那样异常在乎周围人的眼光,所以他反而更洒脱更随性一些。
我想,他这样的勇气和豁达是需要鼓励的,我愿意保护他这种勇气,作为一个曾经的落败者对后继勇士的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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