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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ock在一片黑暗里,千万缕思绪笼罩着他,将他用厚重的丝绸紧紧裹住。他用力地推开那些束缚,挣扎着努力从禁锢中获取自由。他感到火辣辣的疼痛遍布他精神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一点火星蹿到了毫无准备的草原上,将干草与新芽一并吞噬。他在苦闷中怒吼,一瞬间情绪的迸发挣开了黑暗的枷锁,把他扔进一片彩色的海洋里。
正是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只是一团零散的精神,无手无脚,漂浮在一片令人迷眩的空间中。光无处不在,比Spock所目睹过的任何离子化星云都要绚丽多彩。他花了点时间来吸收周围的环境,但是周围什么都没有,同时信息又多得让Spock感到渺小而头昏脑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能分辨出形状,建立空间感,周围的信息比他的大脑能接受的速度更快地灌进来。他感受到了他的双手和身体,逐渐地回到了身体里来。
他睁开眼。
更多的光争先恐后地刺激着Spock的神经,痛苦再一次如同烈酒般燃烧于他全身。太多了,太多了。他的大脑警示地尖叫着,让Spock想要抱头紧缩,回到沉寂而又安全的黑暗里去。
“医生,他醒了!”一个声音传来。然而Spock听到的,或者说他的感官接收到的,是空气的震动,光谱的波澜如同海啸般扑打着海滩,摧毁途径的一切。他能看到色彩,那些被震颤的粒子尖啸着用能量冲击他的鼓膜。停下,停下!他听见自己尖叫着,或者说感受着更为致命的能量从自己的身体里,周围的四面八方传来。疼痛和信息模糊了他的头脑,世界成为一片斑斓的光晕。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又沉寂下来。
等Spock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努力不让这次体验重复一遍。他获得了意识之后先努力压制自己的神经,逐渐地辨认起周围的世界来。他发现即便是闭着双眼,他能感受到的感官信息是之前的百倍还多。瓦肯是一个敏感的种族,而对感官的抑制使得此刻加倍敏感的神经措不及防。他能“看”护士在角落忙碌的身影,听到身后滴滴作响的生物测量仪,甚至是McCoy医生在门外咬电子笔的声音。视觉信息分离成层叠的光谱,听觉是粒子级别的剧烈运动,每一根神经因为加倍的工作量而喜悦地痛苦着。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尽量抑制住这些反应;运用自小便学习的方法,他想象自己站在一条空白的走廊里,关上每一扇敞开的窗户,直到他的世界纯白无暇。这时他才可以睁开眼睛。
这一次护士转身看到他时没有叫,她似乎意识到了Spock纤细的听力,极其小心地用非常微弱的声音问Spock感觉如何。那纤细的女声传到Spock耳朵里,即便是尽力屏蔽了感官,还是如洪钟般响亮。
“我感觉尚可。”
“尚可个头。杜鹃座Z-4上的那个鬼东西显然想试试油炸瓦肯是什么味道。”McCoy走过来在他周围的仪器间忙碌着,即便是压低了声音仍旧听起来讽刺得要命,”你整个神经系统跟被煎了一样,读数失控得跟Jim开车似的。“
Spock努力挑了挑眉,”我可以感受到我的感官比平时敏锐了121.56倍,医生。这确实十分不便。“
”不便?一般人这时候大概已经疼疯了。“医生鼻子里喷气,”我会给你找个助听器的反义词,现在——“他示意护士,”给他带上耳塞和黑色眼罩吧。“
晚些时候医生送来了更良好的神经抑制器,并偷袭了他几针药剂来进一步帮助他的身体保持“麻木”。Spock对医生解释不经过他的同意便为他注射是没有必要的;医生嗤笑,“就好像你会同意任何合理的要求似的。”
这话对于一个瓦肯来说尤其冒犯,然而Spock已经习惯了医生的离谱,便只是绷紧了嘴角。
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爬上了Spock的背脊。“Spock!”走廊里传来舰长高声的喊叫,让Spock的鼓膜剧烈地震颤着,“Bones,Spock醒了吗?”
像是努力观察一副色彩过于丰富的现代艺术,Spock的神经吃力地吸收着仍旧过剩的感官信息。一切都感觉如此得——新鲜,尤其是当他的视线通过门廊看见了Jim。Jim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过于外露的个体,他充沛的影响力通过他的外表和行为四散开来,溅射到周围的每一个人身上。Spock忽然意识到,他曾经迟钝的瓦肯感官从未领略过Jim真正的色彩——他的眼睛不只是氦气蓝,而是数百种不同的蓝色,像是地球的阳光穿过波涛汹涌的大海,交融在一起,层次分明;他的声音和头发是麦芽的金色,他的焦虑和喊叫是被挤压发酵的葡萄紫。
“没醒都被你吵醒了,压低声音!”医生嘶声把闯进病房的舰长赶出医务室关上了门。他的病房隔音效果不错。过了一会儿他们回来了,舰长明显受到了医生的教育,将他的兴奋包裹在他肉桂味的笑容里。
”嗨Spock,“他闪耀的金色声音柔和了许多,”刚才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被搞得——敏感了。你感到怎么样?”
“我运转良好。感谢你的慰问,舰长,原谅我必须询问舰船现在的状态和任务。”
“别这么猴急,企业号还在杜鹃座Z-4的轨道上,3个半小时后我们将前往14号空间站,运送一批疫苗到正在爆发瘟疫的丹努拉-3。”
Spock顿了顿,允许麦粒般的声线在他的神经上击打出奇妙的小漩涡,“有意思,舰长。我推测我们的命令是即刻前往?”
“为什么这么说?”Jim忽然听起来有些恼怒;稻田上太阳飞快地坠落,被晦涩的夜雾笼罩起来。
“这是标准的流程。”Spock回答。他为自己从Jim简短的一句话中感受到的情绪而惊奇——完全新鲜的体验,“你正经历着气愤的情绪,舰长,我不理解。”他控制不住得说道,“舰船正经历工程设施上的困难吗?我可以立刻回到岗位上,辅助目前的情况。”
“Spock你的读数——”医生声音过高地插嘴道。
“瓦肯人可以控制感官和疼痛,医生,这不会成为我工作上的不便。”医生的反对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重新看向舰长,Jim的蓝眼睛不再是温暖的海洋;Spock迷茫地捕捉着随着愤怒席卷来的暴风,而找到的是冻结成钻石的凌厉冰片。就这样沉默的阴霾在狭小的病房里蔓延了一阵子。
“不——没有,Spock。”他站起身来,带起一股辛辣的风,“不,没有困难。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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