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品析（四）：中主李璟

《人间词话》品析（四）：中主李璟

我们先看静安词话原稿：

南唐中主词“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大有“众芳芜秽”“美人迟暮”之感。乃古今独赏其“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故知解人正不易得。

南唐中主既李璟，其子李煜为千古词帝，二人的词写的都很好。这里王静安论的是李璟的《浣溪沙》，写的还是很好的。我们来看原词：

《浣溪沙》李璟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痕无限恨，倚栏杆。

这首享誉盛名的佳作中，王静安独赏“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一句，而古今评论家则喜欢“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一句，因此王静安说解人不易。

我们来看孰是孰非。

对于文学作品的鉴赏，有“诗无达诂”之说。这是为了保证作品的活力，也为了使每个人都可以自由的发表自己的观点。这样也好也坏，好处在于可以百家争鸣，坏处在于容易文人相轻。对于李璟的这首《浣溪沙》便是，众人赏识细雨之句，而王静安独赏菡萏之句。

此词上阙是一幅凄凉秋景，荷花已陨，昔日繁盛的接天莲叶也所剩无几。愁人的西风恰在此时吹个不停，面对如此凄凉的景色，作者不忍直睹。试想，没了荷花的池塘，还有什么美景可言，剩下的枯枝败叶，让人不禁感伤。

下阕镜头一转，已是稀稀拉拉的雨中的鸡塞，鸡塞是鸡鹿塞的简称，这里已是边疆。作者寓意征人思妇。此时应是夜晚，因为“小楼吹彻玉笙寒”一句，在边塞，应该只有夜晚征人才有时间吹笙吧？！其中一“彻”字令人感慨万千，是那人忘却一切在吹奏还是吹奏了一晚？笙的音调包裹住了小楼，让人无处藏身。作者接着把镜头推进，“多少泪痕无限恨，依阑干。”这应是相思之情，多少怨恨都藏在心底，独自无语凭栏杆。

王静安赏析菡萏二字，说其有“众芳芜秽”“美人迟暮”之感。屈原《离骚》曰：“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他独赏此句应该和他的人生经历有关，他以大清朝遗老自居，最后投湖自杀。“菡萏香销翠叶残”，细细读来却有众芳凋零之感。他也想学屈子投水自尽，留的生前身后名。他自以为和屈原相似，但是历史记住了屈原，却没记住王国维。

这便是区别，屈子是忠君，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而王国维是愚忠，他逆时代潮流而上。王静安自以为比别人懂得李璟，殊不知李璟菡萏二句本无国破家亡之寓意，这是他的一厢情愿。

仔细品读，古今激赏细雨二句是有道理的。作者明写鸡塞，暗藏征人，细雨中梦回鸡塞的应该是征人所念之人。小楼之句已有品读，此不累缀。这两句的含蓄之情，相思之苦带给人的震撼是超过起首两句的。无论从情感还是蕴藉来讲，这两句都胜于“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感情的直露。

至此，孰是孰非已经十分清楚。王静安以感情带去词论，也佳也不佳。佳于真情实感自然流露，能在作者与读者间架起一架不可或缺的桥梁；不佳处在于，有时易断章曲解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