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汪柯然告诉霍和鹤，实在不想在七室待了，问他们六分所有没有部门需要他这样的人。和鹤把他所在部门的情况一一分析给柯然，柯然不禁感叹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到底还是俞洁英帮了忙。虽说俞洁英大学时成绩不好，差点留级，但为人处事让柯然望尘莫及。柯然费了一番周折调到了五分所九室。吴新华不放人，柯然知道他的油水尚未榨干；程有光倒是爽快同意，还说年轻人就是要往高处走。趁吴新华出差时，柯然拿到了程有光签名的调令。吴新华回来后跑到五分所人事处要人，无奈柯然已到了九室。吴新华算是彻底得罪了，却又免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都尴尬。刚到九室，柯然听说程有光也调走了，俞洁英的丈夫小徐当上了副主任。柯然不得不佩服俞洁英的聪明。
九室的正副两个主任似乎对柯然都不错，私下里柯然跟他们谁也没来往，上班干活，下班走人，不太忙，他也很少加班。日子一天天过去，柯然跟同事之间也很少私下里来往，他觉得这里的同事比七室容易相处，各做各的事。当然，他们私下里究竟怎样，柯然也不清楚更没兴趣打听。
在柯然调到九室两个月后的一个周末，俞洁英来到了柯然宿舍，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尚未坐下就一阵噼里啪啦说起来：“这女孩也在五分所工作，她爸爸是五分所科技委主任，你将来自已申请项目就容易多了。”
柯然隐约觉得见过俞洁英提到那个领导，矮矮胖胖，想他女儿也好看不到哪去，见俞洁英还在说女孩的父亲如何能干，柯然只得追问道：“女孩做什么工作的？”
俞洁英似乎还未从科技委主任那跳回来，愣了一下方道：“在所里服务公司做会计，特别心灵手巧，他爸肯定会想办法把她调到室里的，迟早的事，你不用担心。”
柯然本想一口回绝，一想到调到现在这个岗位，俞洁英帮了不少忙，只得说自己有女朋友。俞洁英忙问哪里的，柯然只得笑着说：“不是所里的，刚认识，暂保密。”俞洁英还要问下去，柯然就笑而不答。俞洁英只好喃喃道：“多好的条件呀，我劝你还是见见吧，别让自己后悔。”
送走俞洁英，柯然一头汗。夏天尚未到，俞洁英已是夏装了，望着俞洁英婚后发福的背影渐渐远去，柯然“哎”了一声，自己也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
2
夏天悄悄来临。柯然倒乐意这个时候到老区做实验，山里凉爽，全然没有夏天的味道。恰遇三伏天，柯然从老区做完实验回来后，碰见单身楼隔壁寝室五分所一室工作的安益达。一阵寒暄后，说要给柯然介绍女朋友，但说女孩不是所里的，在一所大学里工作，学校还在郊区。柯然问：“长得漂亮吗？”
“我还是小时候见过，她爸同我爸认识，那时觉得挺好看的。”安益达笑道。
“那就行了，不是所里的无所谓，见面再说。”柯然很高兴这次从老区回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想着快点见面，安益达打听到女孩刚好出差要一周后才回来，而一周后他又要到老区做实验。约会的时间只能定在两周后。
在老区做实验那周，柯然竟然有些心急如焚，提前两天做完实验赶了回去。安益达说给女孩那边也说好了，周末见面。
刚立秋，天气还闷热得很。安益达陪柯然到市里，来到约会地点。两人闲晃了一阵，只见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两个人走过来，安益达忙上前叫了声“叔叔”。介绍完后，安益达就同那个叔叔走了。
柯然见女孩背了个背包，像是要到什么地方去。身材不高却很苗条，一双大眼睛想忘都难。白色短袖衬衫配深蓝格子裙，一股清流袭上，柯然恍惚觉得又回到大学时代，那时偶尔会看见这样的女孩，只当是一道风景，一晃而过。两人并肩走在马路上，柯然兴奋地问着庄霏雨的工作、家庭，霏雨答得却不十分热情，只说一会还要上美术课。她在函授美术，恰好遇到下午上课，中午跟柯然见面。还有一个多小时，柯然提出到公园逛逛。两人在茶馆坐下，霏雨只淡淡问他几句，柯然只顾欢喜地说，聊到激动处便手舞脚乱，似乎发现女孩皱了下眉头，方尴尬发现，一个唾沫星子飞到了女孩脸上，也只得继续聊下去，简直自说自话了。快到下午上课时间，霏雨起身要走，柯然忙说：“你下午什么时候下课，我等你。”霏雨很快小声说了声五点，头也不回就走了。
霏雨走后，柯然在市里开灯具店的同事店里等。他五点前赶到现场霏雨下课的地方，老远看到霏雨从教室出来，突然起了个心思，遂悄悄躲在路边。只见霏雨路过他们约会的地方，一刻不停留匆匆走了过去。柯然的心蓦地沉下去，没有去追，黯然回去了。安益达问他如何，柯然只得说：“她没看上我，可能没戏。”
安益达连连道：“这种女孩，就是琼瑶小说看多了。”
接下来，庄霏雨哪里没传来任何消息。柯然脑里总出现霏雨的样子，就给霏雨单位打了个电话。霏雨是大学附小语文老师。听到传达室传来脚步声，柯然握着电话的手捏出了汗。终于，电话里传出了一声“喂。”柯然还来不及说什么，却听电话那头冷冷的声音：“你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柯然一片茫然，电话那头已经放下了。
3
夏天过去了，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老区也不用做实验了，柯然觉得一个夏天就老了十岁。眼前一会是庄霏雨的模样，一会又是她冰冷的声音。电话是不能再打了，可是…他骤然想到给她母亲打电话，从丈母娘进功，事倍功半，这是老方教他的。柯然旋即查到庄霏雨母亲单位电话，忐忑地拨通了，她母亲却不在，说是单位放暑假，一家人旅游去了。放下电话，柯然沮丧极了，决定放下，再不去想这件事。庄霏雨的面影一出现，就赶紧让自己去想别的，渐渐也淡了、远了。
夏天过去了、秋天也过去了，冬天来了，又有同事给柯然介绍对象，却皆是一面之缘。一天，跟安益达聊天，又提到庄霏雨。安益达问他要不要再问下，庄霏雨叔叔说，她父亲是大学老师，就想女儿找个知识分子。柯然慌忙点头。
冬至那天，飘着小雪。柯然新买了一身衣服，理了发，与安益达一起到了庄霏雨家。她父母、外婆都在家，她父母很热情招待了他俩，霏雨只是礼貌性地问候了一下，未给柯然单独说过一句话。临走时，她父母把他俩送到门口，霏雨连门也未出。柯然也没主动跟她说话，但下一个周末，他便独自到霏雨家，拎着他母亲从老家寄来的特产。
霏雨对柯然还是冷冷的，她父母依然热情，甚至更热情。但不管怎样，柯然还是每个周末往庄家赶。慢慢地，霏雨也开始跟他讲话，渐渐有了热情。霏雨在学校单身楼也有宿舍，并不常住家里，却不把柯然往宿舍带。有时，霏雨也到柯然宿舍去。正当柯然以为感情升温时，霏雨突然告诉柯然有一个人也在追求她，她很为难。柯然看出霏雨是偏向那个人的，似乎他们早就认识，只是现在那人才开始进攻。柯然急了，平时不怎么会讲故事，此刻也一个一个故事编下去，甚至把父母的故事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一番，只想让霏雨知道不喜欢的人最后也可以喜欢。他似乎也看出霏雨有些心动。
周一上班时，柯然突然心神不宁起来，到了下午简直坐立不安，遂请假往霏雨学校赶。从远光研究所到霏雨所在学校近两个小时，从一个郊区到另一个郊区，中间还得在市里转车，待柯然赶到学校时，已下午四点多了。冬天天黑得早，仿佛还飘着小雨。柯然到了校门口给霏雨打了电话，电话中，他急促地告诉霏雨：“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你能出来一下吗？”半响传来霏雨一声“等会。”
柯然不知在校门口走了多少个来回，如果霏雨不来怎么办，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走进去，像爬山涉水一般，头发被雨打湿了。总算看见霏雨走了过来。明黄色的羽绒服在清寒阴雨的冬日十分炫目。柯然疾步向前，却听到霏雨冷冷一句“你来干什么？”
“就想看看你。”柯然迟疑了一下说道。
“你回去吧，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我还有课。”霏雨说完转身便走了。
柯然望着霏雨的背影消失于冬日清寒的细雨中，那怕回头看他一眼也不会回到宿舍后脚全僵了。辗转反侧，反复思量，翌日，柯然向单位请了年假，便匆匆赶到霏雨父母家。霏雨不在家，他就在她父母家等，很晚方见霏雨回来，他也错过了回所里的末班车，她父母自然留他过夜，霏雨只得把单身楼钥匙交给他，自己在家住。休假半个月，柯然只回所里一趟，把所里发的劳保用品拿给霏雨父母。
那半个月，柯然都住在霏雨的宿舍。十来平米的小房间带一小阳台。房间就一书桌、一书架、一张小床。书桌是三抽屉的，有一个抽屉上了锁。柯然发现床底下有不少纸箱子，也不知装的什么东西。一天天看着，总觉得那些东西在向他招手，终于一天晚上，柯然把床底的箱子全部拖了出来，来了底朝天。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有信，但跟霏雨一点关系也没有，显然是别人的箱子存放在这里。柯然不禁又盯着上锁的抽屉，盯了一阵后，遂前去把不上锁的两个抽屉翻了一遍，未找到钥匙，也没他感兴趣的东西，总不能把上锁的抽屉硬拉开吧。在翻中间那个抽屉时，突然想到把中间抽屉拉开，就能拿到上锁抽屉的东西。他骤然兴奋起来，马上抽掉中间抽屉，果然上锁抽屉有很大一个空隙，手完全可以伸进去。柯然摸到一个塑料封皮的本子，小心翼翼将之挪出，一看，真是日记。他的手颤粟起来，放下日记，深吸一口气，下楼买烟，开始一页页读。日记记录了近半年的事，开始只是一些心情的流露，柯然读出霏雨心无所依从的忧伤。后来出现了霏雨提到的那个人，柯然为之一震，霏雨与那个人似乎有些情投意合，但那人好象不敢大胆追求，两人有些若即若离。然后，柯然在日记中出现了。霏雨起初还以为他是学计算机专业的，淡淡地提一、两句，后来他的名字就越来越频繁出现，读出霏雨对他无一丝好感到慢慢有了好感，却又不断在徘徊，为此烦恼、苦闷。日记记到前一天，霏雨还在犹豫。一根接一根，一包接一包，在烟篆上升中，柯然眼前不断出现霏雨的面容、笑靥，时而近时而远。
翌日清晨，柯然早早到了霏雨父母家。两人原本相约到西山公园玩。见到柯然，霏雨吃惊道：“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一宿没睡。”
“啊，为啥？”
“我说了，你别生气。”柯然喃喃道。
“生气，为什么生气，快说吧。”霏雨急切地问。
“我偷看了你的日记，看了整个晚上。”柯然低下头不敢看霏雨眼睛。
柯然却并未听到霏雨的斥责声，两人还是按原计划到西山公园游玩。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游玩，两人话慢慢多起来。多是柯然说，霏雨听，还不时笑不出声来。早上还阴云密布，下午回来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笑意。
从西山回来后，柯然告诉霏雨和她的父母，准备考研，只有结了婚的研究生，所里才给分房子。每到周末，柯然都带着考研的书到霏雨宿舍。两人偶尔也出去走走，霏雨总是与他保持着中间可走一个人的距离。走到春节前，两人已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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