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清梦压星河

作者: 知子苓 | 来源:发表于2018-11-11 23:23 被阅读177次
满船清梦压星河

楔子

正值春夏更迭之际,赤乌当空,赫赫炎炎,苏眠卿手持一柄油纸伞,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阳光洒下来,周身笼着淡淡的金黄,衣襟上绣着的金线更是熠熠生辉,连原本清冷的五官都因着阳光变得格外柔和,许是这氛围着实大好,苏眠卿歪着头,认真的,一字一顿地问他:“边城百姓都道,你淮王情深意切,爱我成痴,我且问你,此话,是真,是假!”

男子微微低头,深深注视着她,见她眼中一片澄明,全无半分羞涩,便如那夏日的清泉分外清澄,满满全是好奇,似乎根本不晓得她这话有多么骇俗,他敛了敛眸,正色道:“静女其姝,我亦寤寐求之。”

苏眠卿眨了眨眼,复又认真说道:“只我这人,不甚机敏,甚是固执,你若娶了我,怕是再难挣脱了!”

男子哈哈大笑,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我亦如此,自是求之不得!”

夏日的风总是带着些许燥热,苏眠卿斜斜倚在栏上,手中持着笔,眸中神采明明灭灭,不知在思忖着什么。正在此时,眼前忽的出现一片阴影,苏眠卿这才回过神,却见手中的书本上洇了浅浅一滩墨迹,她慌慌然起身,抬眼便见顾余现在眼前,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眉眼弯弯,言笑晏晏:“王爷……你回来了……”

顾余轻轻摇了摇头,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书籍,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佯装生气道:“成亲那日,我便说过,你我之间莫要如此生分,你呀一天里不知在乱想什么,该记得总是记不住。”

苏眠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冲他皱了皱鼻子,还未说话,便被顾余牵着手进了书房。

书房中早已摆好了纸砚,在她不解的目光中,顾余握住她的手,执笔挥墨道:

我欲醉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苏眠卿呆呆的看着这一行字,龙飞蛇舞, 墨迹淋漓,那种一往无前不可羁勒之势,力透纸面!原来……她的那种不安已然表现的如此强烈了么……竟让他以这种方式劝说她……

顾余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无奈而心疼。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沉郁,奇异般的安抚了她,满心满眼唯唯余下欢喜。

阿卿,我不知是我何处做的不好,亦或是你有什么难言之处,我只希望你能记得,也要明白,竹林一见,我这颗心,便再也容不得旁人,你是我千心万苦求娶来的,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你明白么……

苏眠卿哽咽着,忽然觉得自己担忧的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紧紧拥着他,只是拼命的点头。

顾余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她手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在刚刚写过的纸上重重一压,赤红的“顾眠卿”三字便出现眼前。顾余将钤印放在她的掌心,在她惊诧的目光中笑着道:“你素爱写写画画,这钤印是我亲手刻的,往后,便用这个好了,如此就算我不在你身旁,你每用它时,倒也算是我陪着你了。”想了想,他又笑着说道:“至于为何刻顾么……你都是我顾家的了……这姓自是要跟我了呀!”

苏眠卿愣了愣,原本的感动都化成了羞涩,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猛的反应过来:“你要离开?回京去?!”

顾余叹了一声,走向窗旁:“太子突然薨毙,我岂有不回的道理。只是如今,成年的皇子唯独只剩我了,我却偏偏不得圣宠,又早早便被派遣至封地,对于京城可谓是无半分熟悉,此番进京,必然凶险,所以,你便安心待在边城,待丧期一过,朝中安稳,我便回来,再不管世事如何。”

苏眠卿听了,心都揪成了一团,京城……那个人……她咬了咬唇,满脸坚定:“不,我要陪你一起去!”

顾余诧异的看着她,又见她罕见的坚持,只好无奈的点点头。

如此,应该也好吧……

边城位靠西北,离京都甚远,顾余一行人快马加鞭,也足足走了半月方才到了京都郊外,众人停下脚步,准备歇息片刻,这时,苏眠卿轻轻拉了拉顾余的衣袖,语气轻柔,却又带着莫名的焦躁与坚定:“阿余,马上便是京都了,不如我们一鼓作气,回京之后再行歇息可好?”

顾余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解,正欲开口,又见她眉眼间满是焦急,想了想,便抬手将缰绳解下,吩咐众人上马出行,他一把将苏眠卿拉上马,牢牢箍在怀中,在她耳边柔声道:“莫怕,无论京中如何,你都有我。”苏眠卿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拼命的点头,可是眉间那股清愁却是愈发的浓郁……

苏眠卿跪在殿中,头微垂,却是不自觉的想要抬眼看着与良妃谈笑风生的那个女子,似乎过了许久,良妃这才堪堪瞥她一眼,挥挥衣袖漫不经心道:“瞧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你还跪着了,果真是老了呀,你呀快起来吧。”

一旁的女子听了,连忙说着:“娘娘这说的哪里话,娘娘您风姿绰约,跟您一比呀,我们便是那地上的泥坯,越发不能见人了……”

接着便是一顿谈笑风生,远远望去当真是一幅美好的画卷,苏眠卿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正在此时,顾余姗姗来迟,朝着良妃行了礼,见苏眠卿站在一旁,似是明白了什么,攥着她的手,在良妃身旁坐下,良妃虽有些不满,却也不好发作,几番寒暄之后,顾余便拉着苏眠卿退下了。

“母妃她……这么多年来,母妃不受父皇宠爱,我又是很早便被父皇派回了封地,母妃一直觉得,这都是因为她……因为她不是出生显贵,这才连累了我,所以一直让我找个能给我助力的王妃,所以难免……”

苏眠卿拽了拽他的衣袖,冲他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都明白的……”

京都的日子过得格外漫长,皇上本就子嗣单薄,太子这一殁,已经成年的皇子唯唯只有顾余一人,最大的也不过九岁,因此这担子大多数便压在顾余身上,两人见面的时间愈发少得可怜,而良妃对于苏眠卿的不喜,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都!而今的局势虽不明朗,可顾余的优势尽显,朝中大臣伺机而动,她这个还未坐稳的王妃之位,便成了众人追逐的对象……若说这些并不足以让苏眠卿伤神,可与之而来,气势汹汹沸沸扬扬的那个传言,才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眠卿想起良妃殿上见过的那个女子,她端庄大方,八面玲珑,举手投足皆是高贵,又想起顾余与那女子的传闻,终是忍不住,她站在顾余面前,问他:“你……可是想要争那个位子?”

顾余愣了几分,这才正色道:“而今的局势,我若不想争,岂不是才会令人嗤笑?”

“那……”若是我与那个位子……只能选一个呢……苏眠卿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只是偏过头浑浑噩噩的走着,耳边似有人在不停的呢喃,声音空旷而庄严,似是穿过遥远的时空,邃古而来,带着靡靡梵音,一字一句刻在了心头……

“你们永远不能在一起。”

苏眠卿静静地站在窗前,雾霭沉沉,天空一片灰蒙,压的人心头喘不过气,便像极了这几日的京都,整个朝堂人心惶惶,伺机而动。顾余虽是最为年长的皇子,可他母妃身份卑微,又自幼离京,京中事务一概不知,远远不如如今虽尚是孩童,却有着强大的世家支撑的十皇子……苏眠卿光是想着这些,便是头疼欲裂!她紧紧望着皇宫的方向,阿余……这样的情形下,你要如何抉择呢……

这日,苏眠卿正在习字,却听外面一阵骚乱,几番问话,方知原是良妃娘娘病重,她万分慌张,匆匆忙忙要去宫中时,却听身后的侍女小心嘟囔道:“娘娘宫中有着林小姐伺候,自然是用不着你的……”

苏眠卿听了,原本迈向前的步子猛的顿住,心狠狠的揪成一团,她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书房走去。每走一步,她便如同走在刀刃上一般,剧烈的疼痛似要将她活活撕裂般,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母妃病了却不让所有人告诉我?为什么明知林小姐对你有意,母妃也有意撮合,你还偏偏与她一处,足足待了十余天!你到底……置我于何地?太多的问题萦绕在心头,疯狂的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想着他曾说的什么与父皇多年未见,特意留他在宫中小住,苏眠卿便不由的冷笑,她可真是个傻子!

带着满腔的愤怒,她推开了书房的门,顾余见她进来,满脸诧异,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晦涩,苏眠卿想着他近日来刻意的躲闪,一颗心愈发的冷了,原本梗在喉咙的话又吞了回去,事已至此,便是说清了又能如何?说她懦弱也好,无能也罢,或许这样糊涂着也未尝不好,她苦笑着,张了张嘴,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只是想着多日未曾见了,便来看看你,既是忙着,我便下去了。”

“等下!”顾余定了定神,似是终于定下了决心,“我有事与你商谈。”

她意识到了什么,满眼的希冀碎了一地,浅笑着带着满脸的诚恳与卑微:“我……有些乏了,改日再说吧。”

顾余一把拉住她,然后低着头,不敢看她,只是嘴里断断续续的:“母妃……近日找钦天监算过你我的生辰八字,据说你的八字极薄,怕是……怕是担不下这王妃……”

苏眠卿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得看着他,顾余无措而慌乱的解释着什么,看她这副模样,声音愈发的低沉,他张张嘴,只得弱弱唤了一声:“阿卿……”

苏眠卿的眼里闪着一片晶莹,她轻轻喃喃了一声:“原是我福薄……”说罢,她抬起头,注视着他,眼中含着水光,言笑晏晏:“原是我福薄啊……”

顾余被这样的她吓了一跳,手紧紧抓住她的肩旁,正欲说着什么,苏眠卿噙着的泪光终是忍不住,悄悄滑落,一滴泪滴在他的手上,炽热的泪水烫的顾余猛的将手缩了回去,他呆呆的看着那滴泪痕,回过神时,苏眠卿早已走到了门口,她逆光而立,整个人笼在一个巨大的阴影中,似是被黑暗吞噬一般,她声音低不可闻,却重重砸在了顾余的心上:“我真是……太差劲了啊……”

自那日起,苏眠卿便再未见过顾余,只是关于顾余与丞相之女林清的传言越发是沸沸扬扬,连府中侍女待她都多了几份随意,偶尔她还会听到几句同情,苏眠卿不由苦笑,什么时候啊,她竟也成了靠别人同情过日子的女子……这般的光景                         

下,她愈发不爱出门,每日里只是在房中把玩着那一枚印章,不厌其烦的写了一箱又一箱的字,只是身子却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了……

外面的党争有多激烈,她固是只待在这小小的屋中也是多有耳闻,可想而知外边的世界是如何波谲云诡。想来也是,十皇子虽年幼,却自小深受皇上宠爱,又是太傅之孙,朝中拥趸众多,之前不争,不过是因为没有机会。只是这样两方互相制衡的局面,很快便因为一件事打破了!

顾余和林清的婚事很快便定好了,圣上亲笔赐婚,当是无上荣光,苏眠卿听闻此事时,一言未发,只是细细摩挲着手中的印章,清晰的回忆着那人曾说与她的话,那人轻轻揽着她,语气无比温柔坚定:“以我之名冠你之姓,从此你我便如同此章,同为一人!”苏眠卿嗤笑一声,当真是物是人非啊……

日子就在这么恍惚在一天天过去,苏眠卿的身子也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成亲的日子很快便到了,整个王府张灯结彩,放眼望去一片喜气甚是热闹。

成亲前夜,苏眠卿正在习字,却瞥见门外一片黑色的衣角,她知道那是谁,这些日子里每每如此,那人只肯躲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她,而她,也只能佯作不知,只是今日……苏眠卿终是忍不住,她咬了咬唇,这才说道:“进来吧!”

那人身形一顿,几番犹豫,这才堪堪走进了房。

苏眠卿痴痴的打量着他,他瘦了许多,下巴上满是胡茬,神情倦怠,双眼猩红,一向束的整齐的发都带着几分疏散,着实不像是明日便要成亲的人。

一片缄默。

最先忍不住的还是苏眠卿,她心中酸涩,他们中间,那个最先缴械的永远都是她……她咽了咽口水,这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成亲了,就在明天……”

“嗯。”

“那我呢……”那你明媒正娶,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的我呢……你又将我置于何地?

“是我对不住你,成亲后,我会写一封合离书……”

“是你先招惹我的!”苏眠卿猛的打断他的话,多日里的愤懑委屈终是忍不住,她大声喊道,又低声说道:“竹林初见,惊鸿一瞥,顾某辗转难眠,多方探查,得姑娘住所,虽有唐突,望姑娘念顾某一片赤诚,多多海涵……”

“阿卿……”

“是你先开始的!我从未招惹过你,是你在边城大张旗鼓的寻我,是你,许我此生唯一的诺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就这样……在我的眼前……生生娶了另一个女子!那我呢?她是你的嫡妻,上了宗室玉碟,那我呢……我算什么……”

“对不起……”

顾余只是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苏眠卿见他如此,一种疲倦席卷而来,她忽然不明白,自己坚持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错了么……她疲惫的摆摆手:“你走吧……”

顾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苏眠卿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如同一柄破碎的铜镜般,碎片一片片从眼前划过,她慌的吐出一口鲜血,最后的最后,她只看到顾余焦急的眉眼,时间……真的不多了啊……

苏眠卿睁开眼时,便见到一身喜服的顾余静静倚在床旁,见她清醒,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苏眠卿伸出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眼里含着水光,满是希冀,顾余顿了顿,缓缓将她的手指掰开,只余下一句:“保重身体。”便仓促离开。

苏眠卿偏过头,闭上眼,泪水便怎么也忍不住,顾余啊顾余,你爱这芸芸众生,爱这巍巍皇权,爱这寸寸山河,可你为何,就是不肯赊余一点来爱我呢……

一旁的侍女见此,走上前来劝道:“姑娘,您已经病了一天了,王爷他……心里不是没有你……只是今夜毕竟是新婚之夜……您还是想开些……”

原来她已经病了一天了……今夜便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了……

这一夜,有人芙蓉帐暖,被翻红浪,有人孤枕难眠,相思难言!

苏眠卿的身子愈发的差了,晕倒的次数越来越多,刚开始时顾余很是惊恐,遍寻名医为她治病,连皇上都几次询问起此事,可这病来势汹汹,毫无征兆,名医们个个束手无策,每个人的话均是大同小异:“姑娘这病……老朽无才着实看不出什么,想来是心思郁结,只要往后少些忧思,便能好了。”

刚开始听到此话,顾余大发雷霆,没什么?没什么她如何会几次三番的晕倒,可是说的人多了,顾余这才突然想明白,他更是气愤,她怎么如此折腾她自己,就为了所谓的争宠?顾余气极,冲到苏眠卿面前,怒气冲冲道:“你怎可如此待你自己!你太令我失望了!”说罢便拂袖而去。很快顾余便立刻传下话来,往后她的事,莫要向他禀告,若是再生病,莫要理她!

苏眠卿听了只是笑了笑,这府中之人甚是势力,见她失宠,行事便多了些怠慢,吃食上更是随意,这些倒也无甚要紧,索性她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了,醒着时,也唯有把玩着那块印章。

这日,她身子好了些,便让侍女扶她到窗旁,一眼便见到对面正在赏花的那二人,远远望去,甚是般配,她苦笑几分,果真是……命定的姻缘啊……

顾余册封太子的那日,苏眠卿已是油尽灯枯,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再看一眼顾余,却是再也忍不住,气若游丝般对侍女吩咐道:“我要去了……若是王爷回来,你且告诉他,他虽负了我……但我……无悔。”

侍女捂着嘴,泪水簌簌的掉着,然后拼命的点头。

苏眠卿睨她一眼,笑到:“哭什么……不过是时候到了……”然后两眼呆呆的望着窗外,“我欲醉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他让我看的开些……我到底不曾做到如此洒脱……那一匣子,是我素日里习得字,待我去了……便将它们都烧了吧……”苏眠卿轻轻地闭上眼,阿余……我走了……

一阵风猛的吹进门,掀开了桌上的匣子,纸吹了满地,满满均是那句:“我欲醉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落款处,盖着赤红的印记:顾眠卿。

正在接受册封的顾余心忽的开始剧烈的疼痛,他不明白,只是觉得有些惶恐,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他强做镇定,恭敬的行礼,他已然将成为这个江山的主人,又怎么会失去什么呢……

而在众人的身后,整个世界犹如一把被摔碎的铜镜,在开始一寸寸的破裂……

一切皆是虚妄……

苏眠卿再次睁开眼,便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一片混沌的空间中,放眼望去皆是虚无,唯有一柄巨大的铜镜屹立在空中。

“我们又见面了。”

她转过身去,一个男子悄然出现在身后,男子一袭黑衣,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斗笠,面上是一个青铜面具,男子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的魂体愈发透明,又开口道:“你的魂魄已经开始消散了……若是再有一次,只怕这三界再不会有你了!还不乖乖跟我回去?!”

苏眠卿听闻,也不说话,只是呆呆得看着那柄昆仑镜。

“他负了你,你还不死心?”

“我不甘心!我还想再试一次!”苏眠卿高喊道。她本是昆仑镜中一缕残魂,无意中投身人间,第一世,顾余对她一见钟情,待她千般呵护,为了救下被贼人挟持的她,以命相搏,自己武功尽失,又失去了记忆,便在回京之后,娶了那个叫林清的女子,她心有不甘,上京去寻他,他却再也不识得她了……直到身死之后,无生前来带她离开,她这才明白,顾余与林清乃是天命所归,命定姻缘,而她……不过是天道的一个异数,他们之间的种种注定为天地所不容!

可她如何甘心?那些爱恨是真的,过往的真的,眼泪是真的,那是她寡淡的人生中唯一的色彩,她如何放得下?她不想认命,不肯认命,于是她寻回了昆仑镜,不惜用自己的魂魄之力利用昆仑镜构出了那个世界,她要回去,哪怕明知是假的,她也要同顾余真真正正的在一处!

于是,第二世的他们又一次相遇,这一次,他们很快便在一起了,日子过得甚是美满,只是顾余担忧她舟车劳顿,执意一人回京……这一回京,什么都变了……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她更加愤懑,这一次,是第三次,结果却是一样!

“放弃吧……”

“放弃?凭什么?凭我不是天道手中的傀儡么?”

“天道运行,自有法则,顾余注定是那片天地的皇,而他的皇后只能是林清!这是命数!”

“命数?”苏眠卿嗤笑,“那你呢?你若是相信命数,还会在这里日复一日做着这个枯燥的引渡人么?”

无生顿了顿,轻轻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青铜面具,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那你相信他便是爱你的?”

“我信他!”

无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一个朦胧的水镜便出现在眼前。

良妃的宫殿赫然出现。

“母妃……你为何要自己喝下那毒药?”

良妃看着顾余,叹了一口气:“你我母子苦熬多年,如今马上便守得云开,我不能让任何人阻止你我!”

“母妃……阿卿她……”

“你莫要多言,我要你以你母妃我起誓!若你不能与她断的干净,母妃我去后地狱无门,魂无归处,永世不得超生!”

“母妃!”

“你若是不说,那我也不喝这解药,索性一了百了!”

“母妃……我……答应你……”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么……苏眠卿静静看着这一切……泪水湿满了衣襟,原来他的心一直同我一般啊……

“你可明白,哪怕你再次回去,天道的法则于这个虚妄的世界依然有用,你们不会在一起!”

“那又如何?”苏眠卿笑着回过头,站在昆仑镜前,“我本便不是人间物,除了爱他我想不到我的存在还能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场清梦,我也要同他在一处?”

“哪怕永远消失?”

“能在有他的世界里消失,我很开心。”

说完,苏眠卿便转身进入了昆仑镜中。

“出来吧……”

就在苏眠卿消失的地方,赫然出现一个身影。男子深深向无生拜了拜:“多谢仙人遮掩。”

“你跟了她两世,可是看开了?”

男子摇摇头,他张口道:“我如何看得开……”顾余苦涩的皱眉,早在第一世苏眠卿死亡之时,他便恢复了记忆,他不甘于天道的摆布,跟随着苏眠卿悄悄来到这里,他本是天道之子,气运深厚,却甘愿用他的气运换取同苏眠卿一同进入昆仑镜的机会,可天道残忍,他虽在镜中,却只能被锁在自己身体的角落,被迫看着另一个“自己”如何对待他心爱的女子,他恨?可他无能为力……

“你该知道的,你也仅有这唯一的一次……”

顾余再次朝着无生作揖:“我与阿卿同为此心,能在有彼此的世界中死去,便是假的,也是最好的了……”

春日的竹林中一片翠绿,苏眠卿静静地倚在竹上,不停地向外张望着,奇怪,明明这个时候,他该出现了啊……这时,林中隐隐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苏眠卿慌忙抬眼,四目相对,眉目流转间皆是痴意……

所有的你曾试图改变过的一切,都将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满船清梦压星河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aaoffq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