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还是热气腾腾,饭盘子已经端到了炕上。祖母满脸愁容,一言不发,我和祖母毫无吃饭的意思,而祖父却乐呵呵地往盘子里端菜端饭,催促着我和祖母赶紧吃饭。那年我大概只有一岁半左右,也只能记得这些,从此便开始了至今28年之久的许家生活。
在我的眼里,祖母当时是很凶的,戴着厚厚的花镜。每天不是搓麻绳就是做针线活,要么就是和祖父去地里干活。起初我特别害怕祖母,因为她说过:“如果你不听话,我就用针锥刺进你的肉里。”说着还晃了晃她手里的针锥。后来,她再也没有说过那样的话,更没有真的用针锥刺过我。似乎刚开祖母只是担心我调皮不好管,所以才想事先吓唬吓唬我。
我喜欢跟祖父在一起,或许是因为祖父天生具有吸引小孩子的能力,也或许大多数的男生喜欢跟着家里的男主人一起玩乐。总之,我就是喜欢跟祖父在一起。
起初由于年龄太小,祖父出去是不带我的,尤其放牛的时候,更是不会带我出去,总担心我会碰着伤着或磕着绊着。而我,总希望祖父能早早回家。有一次,大概三四岁的时候,祖父和祖母都不在,我和姑姑待在家里。突然,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姑姑被吓得躲在被子里,而我却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天空。姑姑问我:“你还不赶紧上炕来?你不怕么?”我说:“不怕,那是爷爷在偏桥打炮仗呢!我要等爷爷回来!”(注:偏桥,小镇的名字;打炮仗,放鞭炮)祖父回来听说后,笑得合不拢嘴。
我很少向祖父要什么,然而祖父却也没有缺过我什么。别的孩子玩风车,祖父给我编风车;别的孩子推铁环,祖父也给我铁环玩;别的孩子玩木弓,祖父也给我做木弓;别的孩子玩陀螺,祖父就给我削木陀螺;别的孩子过年穿新衣,祖父也从来没有少我过年的新衣……所以,我对祖父是极度信赖的。以至于有一次,我问祖父:“爷爷,你去哪儿?”祖父随口说了一句:“上天!”我居然认真地问:“楼梯在哪儿?”全家都在乐,姑姑居然都笑出了眼泪,而我也在跟着傻笑。祖父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没事,爷爷出去一下。”只要祖父在跟前的时候,我总会“爷爷……爷爷……”,问这问那,而祖父偶尔会开个玩笑:“经常‘爷爷爷爷’,‘爷爷’能吃吗?”我又是傻傻地看着,祖母一直在边纳鞋底边笑。
祖父抱着年幼时的我合影(祖父抱着年幼时的我合影)
有一天祖父赶集回来,笑眯眯地在布袋里掏出几本书,也就是那天开始,我学会了什么是小汽车、什么是大卡车、什么是公交车……我知道了老虎、大象、大灰狼……这是祖父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至今还能记得祖父教给我的第一首诗,是唐代诗人岑参写的《逢入京使》。这是祖父给我最早的启蒙教育。
那天晚上我病了,发烧很严重。九几年的农村交通条件是很差的,晚上没有通往小镇的车,祖母急得不知所措。祖父在拉拉车上铺了铺盖,准备徒步拉着我去十几里外的乡镇卫生院。而实际上,祖父为了我不被拉拉车颠簸得难受,来回往返的路上,一直将我背在自己的背上。直到退烧后,他才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幸福。
记得食物中毒的那一年,祖父为了救我,到处借钱。因为当时我是昏迷的,听祖母说祖父那几天急得脸色都发黄了,最终还是三祖父帮了一把,才交了住院费。我刚醒来,便指着吊瓶说:“那是爷爷的茶缸在冒泡泡!”护士在笑,祖父又笑了,笑得还是那样幸福。祖母一直抱着我的头掉泪。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每到雨雪天,祖父担心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摔跤,总会来接我,把我背回家。
祖父是很重视教育的,尽管当年的家里很贫困,但还是早早地把我送进了学校。学习用具一样不少,我喜欢的课文辅导资料他总会托李淑印老师帮买回。每次乡镇组织的统一考试,祖父总会亲自跟着,等我走出考场的时候,总能看到他慈祥的笑容。有时候祖母都会“嫉妒”地“抱怨”一下:“看着孙子比我亲。”而我总会一笑,并做出极度得意的表情。连当年的李淑印老师都说祖父对我的爱跟亲生的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我很怀念儿时与祖父度过的点点滴滴,童年因为祖父的参与而变得欢乐、祥和、精彩。曾经,他伴我慢慢长大;如今,我陪他慢慢变老。内容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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