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宅（原创）

老 宅（原创）

      老宅，是我离家前厮守生活的地方，呱呱坠地时，不仅留下了我的第一声啼哭，而且作为魂牵故里的脐带及母亲的胎盘，也一直深埋在老宅院内的核桃树下，这里是我生命的根，寻乡的源。这里的一切都镌刻在我的脑海中，定格在参军前的那一刻。

                    一

      我家的老宅，是一个标准的北京四合院，正房三间坐北朝南，其两旁还各有两间耳房，东西两侧各有厢房三间。在院子的大门口，由于风水不错，所以没有设置影壁，整个宅院是我太爷留下的。正房是大爷居住，西侧厢房是二爷居住，东侧厢房是我的爷爷居住，我家就居住在正房的东耳房里。

      祖辈们虽然贫困，但非常注重绿化。在院子中分两排种植着四棵树，有一颗核桃树，其它都是槐树。我小的时候，这四棵树已经有碗口粗了。在整个院墙的外围，也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桑树、槐树、刺槐树、花椒树、皂角树等。一到夏天，整个宅院绿树成荫、昆虫纷飞、鸟语花香。各种蜻蜓总是抓吊在细小的枝头上，槐树下还不时垂吊着几只绿色的肉虫，槐荫下的虫屎有时比树叶还绿，风一吹，便有阵阵腥臭与叶香的味道浮现。在较为粗高的树上，鸟窝抬眼可见，尤其是喜鹊窝更惹人注目，各种鸟在树上随意的歌唱，真的犹如世外桃源。                             

                        二

      在我们这一辈份上，每家至少有四个孩子。有个大伯家，男女孩共七个，而且每个孩子的年龄前后都相差不大。到了放学后的傍晚，院内便异常的活跃，孩子们有的跳皮筋、有的捉迷藏，东藏西躲，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呼隆隆的奔跑声、清脆的尖叫声，给小院带来了足够的人气，那是一种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的故乡临近天堂，一个孩子是绝不会将这样的地方同“贫困”一类的深奥词汇联系在一起的。所以说，童年的我就是在这个四合院中，与我们这个家族的兄弟姐妹，在欢欢笑笑、打打闹闹中度过的，这个宅院的犄角旮旯、墙头树上，都留下了我成长中的足迹。

      我曾记得，那时我常常像一条毛毛虫爬上老宅后院的桑树，把喜鹊窝里的鸟蛋拿出来放在兜里，下来后分给弟弟妹妹们吃，听说生吃鸟蛋很有营养价值；我曾记得，常和弟弟们蹲在宅院的大门口旁，观察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排成长龙搬家的情景，并站起身来吐出细长的丝线，用裤裆下的涓涓流水，冲击蚂蚁的洞穴，看到蚂蚁在尿水中拼命的挣扎，大家感觉很开心；我曾记得，在西耳房的屋檐下，我们偷袭过一个有碗口大的马蜂窝，虽然偷袭成功给我们带来了莫大的快乐，但也遭到马蜂疯狂的报复，在我们四处逃窜的过程中，马蜂的毒针扎进了我的脑门，我痛得哇哇直叫，泪水横流，心里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快活，……。

    在老宅中，使我驻留最多的地方，就是南墙下西屋二爷用土坯垒成的兔圈旁。二爷喜欢养兔，大大小小的一般保持在40只左右。他养的兔子有白、黑、灰三种，兔圈里的兔子窝设计考究，分两层用砖砌成，为了便于通风和使窝内保持干燥，兔窝的前脸都是用铁丝网封合的，并在各自的窝前开有小门，每个窝内能放三到四只兔子。到了晚上，把兔子关起来，早晨把兔子放出来。早晨起床后，我经常来到兔圈旁，看二爷收拾兔圈和给兔子喂已打回的兔草。兔子蹦来跳去、争抢食物的情景让我开心；兔子吃草时，上下牙齿咀嚼的动作让我看着好玩；不同颜色的兔子，毛绒绒地聚在一起，在我看来是一道美景。更有趣的是，老母兔在兔圈的一个角落挖了一个很深的洞，用于“生儿育女”。出生的小兔满月后，会在洞口看到它们怯生生的身影，带着稚嫩的绒毛显得非常可爱。此时的兔圈，会被我们这些孩子围得水泄不通，大家在呐喊争辩中期盼着小兔快些出洞，好一览兔乖乖的尊容，……。

                      三

      在宅院大门外，我们这个家族有一个用于加工粮食的碾子。那个年月，用碾子主要碾压“棒子”（指玉米）和大黄米，这个过程老家称为推碾子。我家每次推碾子的时候，都是我和爸爸推，妈妈用笤帚扫碾压后外溢的粮食，防止掉在地上。粮食碾碎成末后，妈妈就用簸萁将其撮起来，端到笸箩旁边，一点一点地倒在箩里，在笸箩里的筛面棍上往返筛动，细面便落进笸箩，箩里的残渣还要倒到碾子上进一步碾压。就这样，直到把这些粮食都碾成面为止。如果是 “棒子”的话，剩下的“棒子”糁，是熬粥的最好原料。对大黄米的碾压，一般都是在过年的时候，农家都是用大黄米面蒸制年糕。不管谁家推碾子，只要碾子一动，乡亲近邻就会拿着自家的小凳围坐在这里，边补衣裳、纳鞋底、织毛衣，边唠家常，孩子们则在一旁洗耳恭听，在大人们的调侃中感受乐趣，这里可以说是乡亲近邻说长论短的聚集场所。

                        四

      老宅的清晨，安详静谧。只有鸡鸣狗叫声开始，才预示着黎明的到来。每天早晨，吃过早饭后，前后院的兄弟姐妹们都会大呼小叫的招呼着，三人一群、俩人一伙地到距我家三里路的村里去上学，大人们便赶着到去生产队干活。到了晚上，伴随着缕缕炊烟，各家开始忙碌晚饭，孩子们吃晚饭，便成群结伙地开始了自由自在的玩耍。

      夏天，天黑下来后。有时爸爸就用电线把灯拉到院内，挂在核桃树的枝杈上，这样便给小院带来了光明。此时，大人们会围坐在一起，或谈论家常、或打打扑克，以消磨饭后的无聊和寂寞。孩子们则围着灯光欢呼雀跃，继续从事着他们最擅长的疯闹，小院内交织着孩子们的叫声，大人们喝斥孩子的吼声及大人们开心的笑声。为了驱逐蚊子的烦扰，只要大人们围坐在一起，西屋的二爷就会弄来一些蒿草，在一旁引燃，让蒿草释放出浓浓的黑烟，二爷说蚊子最怕蒿草的烟味。

      到了冬天，我最喜欢下雪。雪后，我会和兄弟姐们们用铁锹清理院内的积雪，并把雪堆积在每棵树的树根下，大家在吵吵闹闹中干的都很卖劲。有时还会堆个雪人，用黑煤块作眼睛，用红辣椒作鼻子，把绿苹果按进去作为嘴，真是乐趣无穷。化雪的时候，在房檐上冻着一串串的冰溜子，我们经常用石头把冰溜子打下来，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冰凉冰凉的，感觉很爽。……。

      老宅给了我生命，老宅给了我幸福，老宅给了我快乐。我对老宅的情怀是难以言尽的。

                        五

      参军后，每次探家都会到老宅去看看，每次去看老宅都会增添几分沧桑，增添几分凄凉，面对熟悉的那景、那物，心情总是久久难以平静。当年的兄弟姐妹们，就像出窝的小鸟，都各飞东西了，这里虽然没有了昔日的喧闹，但童年的天真、快乐，孩子们在一起时的摸爬滚打，都能历历在目，它将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并将成为我思乡回味中的甜美记忆！

老 宅（原创）

      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宅周围的树木变粗了、变大了、变得茂盛了，但老宅中生我养我的“窝”却破败了。老宅的院内、围墙及房顶上都长满了蒿草，围墙也部分坍塌了，就连二爷家的兔子圈，也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老宅的房屋虽然经受住了邢台、唐山两次地震的波及，但都稳如泰山，却经受不住岁月的蚕食和风雨的洗刷，墙皮脱落了、裂缝变多了，它就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颤颤微微地支撑在这个世界上。作为我们寻源的故里，但愿它能长久的支撑下去，……。

老 宅（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