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终将消失的小吃摊

文：莠子 原创作品，如转载请联系“莠子”授权。

谈恋爱的时候，老公在一个老旧小区租房子，下了夜班我就经常过去找他。离他住的小区不远，有一条绿树如荫的老街，街两房是一溜的简易平房，挑着五颜六色的门帘，全是卖的各色小吃。其中有一家龙眼包子，是我的最爱。小包子只有一个杏儿大小，松软的小面团里包裹着一团汁水丰富肉馅。一口咬开，酱红的汁水随着包子皮往外流，再一口已经吃完了。这还是我小女子的吃法，老公都是一口一个，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有时都分辨不出里面是猪肉还是牛肉。小包子一屉五个，一块钱一屉，站在小笼屉堆集成山一样、烟气缭绕的小门面外，买上五块钱包子，当做两个人的早餐，那感觉真好，就像一个富有而幸运的人。

那些终将消失的小吃摊

午餐和晚餐，也有一家小店，可以光顾，大概是叫云南米线。我并没有去过云南，不知道正宗的云南米线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是在居住的城市也吃到过各种云南六线，但是与他家滋味都不相同。要说正宗，他未必能算得上，但是口味极佳，米线细长筋道，汤水鲜美，黄黄绿绿地飘着各种青菜、海带之类的配料，加上一勺炸的脆香的花生米，再来一勺油辣椒，吃上一碗，畅快淋漓。比之一般的小馆小店，味道都强了不知多少倍，关键还便宜，二块钱一碗，加一块钱就能加好几块肉，排骨、鸡肉、牛肉什么的，都有。

后来我们结婚买房，老公的公司也搬迁了位置，终于很少去那条小街了。怀着女儿的时候害口，就馋那一条小街的吃食，于是我俩专门赶过去几次。当时吃米线是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就着一个塑料凳子，已经大腹便便的我，坐下是相当的憋屈，加上周围杂乱的机器声，和时不时堆起的建筑垃圾，环境是差到不能再差，不过我依然吃得很满足。再后来经过的时候，发现那些小门面都已经被折掉了，正在盖一些高大上的大门帘。建筑完毕的时候，我也专门过去看了一下，各色各样的小店，打着整齐的招牌，门面气派宽敞，只是卖吃食的少了，有也是些什么连锁的小分店，门庭清静，没有光顾的欲望。小包子和米线，并不在其列，不知道搬到那里去了。

那些终将消失的小吃摊

几年前，我所在的公司写字楼，挨着一个城中村，村中藏着一条小巷中，聚集着一排小吃店。他们店面都很简单，不大的房子，外面用黑布搭出一截，支一口大锅，就是全部家当了。店里面只有三五张桌子，而且拥挤不堪，于是又弄些小板凳小桌子摆在门口的道路上。这样的布局有个好外，一目了然地知道谁家生意好，可以方便参考。有一家罐罐面，每天座位都是爆满的，锅前等待买饭的人都排着长队，少时是五六个，多时二三十个也是有的。要是过去吃的话，一般需要两人结伴，一人排队等饭，一人排队等桌子，去的早了还好，去的晚了，有时候等上半个小时，还未必能轮得上。中午休息的时间短而且宝贵，但是我们经常还是抽出时间结伴过去吃罐罐面，只因为那一家味道实在是好。黑亮的瓷罐，汤水红亮，海带、蘑菇、丸子之类的配料隐在里面，粗粗的刀削面看上就浸透了汁水，嚼起来才发现，连面心都是入味的。

这一家店还特别有个性，面都是自己来端，没有服务员；一碗罐罐面六元，价格极公道；每周固定有一天还会送免费送鸡蛋，不知道多少个，反正是送完即止；每逢周日，他们就打样就休息了，从来不出摊。店应该是夫妻店，就两个人，一个年轻小伙子负责煮面配料，一身休闲装束，不像个卖个吃的；一个年轻女子负责盛面收钱，年轻漂亮，衣着时髦，由其是那一头乌黑的秀发，每天都挽成好看的大髻，让人看着赏心悦目。两人动作熟悉爽利，出面速度极快，我站在那儿研究了一下，发现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我觉得两人的小生意做成这样，倒也蛮让人羡慕的。

那些终将消失的小吃摊

只是，再有个性的小店，也逃不出拆迁的命运，这一片区域终于被改造了，那些小棚小店全都拆除，连城中村的那一片房子，也打上了鲜红的“拆”。那一带的小吃，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吃们消失之后，只能每天吃食堂，或者走更远的路去找小吃，嘴中都淡出了鸟，于是，一众小吃货们不禁在饭桌上感叹罐罐面的美味。说得多了，还真有上心的，竟然寻么到了罐罐面的新店面，于是大家欢喜雀跃，不远两站地赶过去解馋。他们搬到了一个住宅区里，门帘比原来大了两三倍，有了几十张桌椅，装修简单，但人气倒比普通小店多一些，只是不复当年排几米长队的盛况了。坐在小桌前就可以立点餐，还是需要自己端，不过等的时间短多了。店多了两个服务前后忙着收拾桌子，老板娘也不是一手收钱，一手捞面了，坐在收款机前，专管收款，厨房在里面看不到，不知道是不是也添了人手帮助。不知怎地，面还是面，配料还是原来的配料，甚至价格也还是原来的价格，但是味道总觉得不太一样了。具体怎么不一样，也说不出来，吃过那一次以后，就再没有去过。

随着城市的改造，各种老街、老旧的市场越来越少，散落在街边的流动小吃车也越来越少，美味的小吃，也就越来越寻觅。用味道在一条老街中站住脚，满足各色嘴馋却不富裕的人群，大概比在商业区开个连锁，要困难得多。所以，我总觉得，能做成排除等位的小吃，必定有他过人之处，这里有着朴素的生存的智慧。我喜欢逛老旧的市场，看街两旁的各色小店，看似杂乱却有浓浓的生活情味。走在其中，能感觉到强烈而鲜活的生命气息。如果细心寻觅，每个市场多多少少都会那么一两家还不错的小吃摊或者小吃店，有的还极其美味。如果发现了，我便欢喜很多天，一有工夫的时候，就赶着多去吃几次。在各种改造大潮中，他们的命运是大海中的小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在海面以下了。而一旦消失，我便再也寻找不到，或者即使找到，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