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黄是个贼,没有名,只晓得祖上姓黄,旁人就叫他阿黄。
可阿黄总觉得怪怪的,特别是看着街上留着的大黄犬,总觉得该起个名,但是没钱啊,兵荒马乱的,谁管这玩意。
阿黄家里也没人,前些年大王造反了,家里的长辈去了就再没回来。
这些年,据说有新的大王来了,叫什么唐王?阿黄不管这个,爱谁谁。
又说要打仗,要征兵,有什么爵位,有什么功勋。
呵,阿黄不在乎。还是命在手里踏实。
(二)
阿黄很慌,上一次这么慌还是反贼屠城的时候。
“大哥,做了他!”屋檐下,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杀气腾腾。
“三弟啊,别忘了唐王他老人家的告诫,不要鲁莽!”一个更加虎背熊腰的关西大汉闷着声。
“大哥,昔日在楚国,你可不曾这般懦弱!”汉子把刀丢向一边,怒吼着。
“三弟啊,做事要沉稳!”大哥靠在门边,抬头看向天空。
“大哥!你还是我的大哥吗!你忘了我们当初和淮南王冲锋的日子吗?”三弟越说越激动。
“三弟啊,村头大树底下埋着三支箭,是胡人的;村尾的石墙藏着一把刀,月氏人的;做事啊,要沉稳,不留痕!”大哥一字一句说的很慢,说的很稳。
“大哥,我就知道你是帮我的,大哥!”三弟很激动,两眼闪烁着光芒。
但阿黄更慌了,夭寿啊!
阿黄死死地抱着房梁,不敢出声。自从唐王他老人家来了,到处都是这么彪悍。
再也不做贼了!阿黄咬紧牙关,心里暗暗发誓,但凡这次活着回去,再也不做贼了!
(三)
“嘿嘿嘿...”
阿黄很高兴,三更半夜,刨了三块地,挖了四处墙,终于摸到了刀。
别说,胡人的刀就是不一样,还不错,这半年不用愁吃食了,没准还能请先生给自己取个名。
洗手不干?见鬼去吧!那是白天的我说的,不是晚上的我。
“大哥,是这?”
“就这,我不会记错。”
远处传来声响。
阿黄心头一紧,暗自祈求,“爷,我错了!”
脚步越来越接近,黑夜中,一只大手摸了过来。
粗糙的大手摸到了有温度的身体。
“啊!”
“啊!”
黑夜中,两个声音突然响起。
“蟊贼,休走!”
“我不是,我没有!”
(四)
千里荒漠,阿黄很累。
自从好些年前跑出来,再也不敢回去,跑到胡人的地界,到处是荒无人烟。
匈奴人、月氏人、林胡人、汉人,有买卖总有人去做。
阿黄发现个好买卖——摸尸。
千里戈壁滩,百战之地,到处是尸体,军人的,商人的,阿黄又不在乎什么鬼神,身上总能扒拉下值钱的玩意,哪怕是刀,也卖得些许钱。
远远望去,又是一堆尸体。
走近,是汉人的。
罢了罢了,这次就不扒衣服了。
阿黄如是想着,近前挨个上手。
血还是红的,这几天没的吧。
阿黄搬开一具尸体,泥泞、血迹中突然冒出两只瞪大的眼睛。
“啊!!!”阿黄腾的一下跳到身后。
“兄......弟,我...唐...人,我,是唐人。”
唐人?阿黄心头一颤,身子有些不自然地颤动。
阿黄走近一看,居然是当初那个追着自己的魁梧汉子。
大汗显然没认出来自己,连抬手的气力都没了。只是挣扎着,耗尽最后一口气,“信,信!”说完,头一歪,再无气息。
阿黄摸了摸大汉的衣兜,是一封油纸包着的书信。
阿黄是识得些许字,横竖认得:唐王,军情,匈奴之类的,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叫做数字的东西。
看不懂啊看不懂,阿黄独自坐着,看着倒在血河里的十几人,他们是为这封信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一张纸去死啊!
阿黄怔怔地看着他们,那个汉子似乎死不瞑目,眼睛瞪得老大,还有和匈奴人纠缠着,插着匕首倒下的。
(五)
阿黄觉着不能坐着了,他站了起来,他似乎觉得心里有什么火辣辣的在烧,他似乎觉得该回去看看,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做做,他似乎觉得不能让这些和他说着一样的话,穿着一样的衣的人就这么死了。
阿黄为汉子闭上了双眼,他把那封信紧紧地塞在心窝子,那是放钱的地方,靠谱。
他转过身,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兄弟啊,摸你一回刀,那就替你送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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