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江油一酒馆内。
“王兄,听说了吗?渝州刺史换人了。”一青年看了看四周,发现众人都在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于是凑到对坐的另一青年耳边轻声说道。
“哦?赵兄,不知是何方神圣?”王姓青年略微错开对方口中的热气,兴趣缺缺地回道。
“括州李司马。”赵姓青年说完再次环顾四周,两张桌子外的一对青年正耳鬓厮磨,对着他们指指点点。那对青年发现了他的目光,投之以理解的微笑。赵姓青年一阵干呕,转过头来,正与王姓青年四目相对,对方眼中精光四射,他不自觉打了一激灵,赶紧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莫非是前御史李邕?那个干谒走其门,碑版照四裔的李邕?”王姓青年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赵姓青年赶紧去捂他的嘴,可为时已晚。酒馆内死一片的寂静,唯有两桌外一对青年的鬓角厮磨声。众人都眼露精光地盯着王赵二人。
赵姓青年一看这形势,只得站了起来,向四周拱了拱手,说道:“各位兄台请了,李邕李大人从括州司马任上调渝州刺史,想要走后门,呸,想要干谒其成者可得把握机会了。”
赵姓青年闭着眼睛,背着双手,下骸微抬,等待着如潮水般的感谢以及高风亮节、胸怀宽广等一系列赞美语。可过了许久,四周还是只有鬓角厮磨的声音。他睁开眼,众人早已溜得干净。小二正对他怒目圆睁。赵姓青年沉吟半刻,突然脸作惊恐状,手指小二身后,喊道:“快看,神仙!”
小二赶忙转过身去,一瞧,角落里正有一位身着紫袍的少年奋笔疾书,此刻,一束光正好打在少年的侧脸上,飘逸之中容光焕发。小二喊道:“真滴也。太白先生跟神仙好像啊,我跟你说哦,昨天他还去找仙人去了,可惜仙人不在家。“小二边说边转过头来,人早已不知所踪。小二吼了声”你个仙人板板“就追出门去了。
角落里的李白放下笔,背着双手,吟哦出声道:”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他念完依旧背着双手,眼睛微闭,下颔微抬,等着众人潮水一般的赞美声。等了许久,除了耳鬓厮磨的声音,啥子都听不到。他睁开眼,酒馆内就只剩下一对忘我的青年在你侬我侬。他饮了一大口酒,呼道:”好诗,好诗。真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呐。诶,不对,这句是我的小迷弟杜甫同学写给我的,现在他还在穿开裆裤呢。还好此刻没人。“
李白收起笔墨,突然想到了什么,嘀咕道:”赵老道不知所踪,不能跟他修仙,那先去当个宰相吧。既然李邕到了渝州,就让他做我的推荐人吧。“
渝州一高门大院内,李邕放下手中毛笔,脸上甚是得意,见老仆急匆匆进来,忙说道:”你看,如今我在书法上的造诣可是超出王右军了。“老仆看都没看就说道:”大人的书法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别说王右军不能比,就是王左军也比不了。“李邕听完仰天大笑,指着老仆骂道:”那里有个什么王左军。“老仆也跟着笑了起来。
”今天又是哪位想巴结我?近来见到的都是些庸碌无为之徒,如果还是无名之辈就不见了。“李邕坐在椅子上,拿起红木桌上的书帖,对着光仔细品味。
”说是大人的本家,自称陇西成纪人,李广的后代。“老仆回道。
”嘿,跟我的说法一模一样,那就不知道他是凉武昭王第几世孙了。让他进来吧。“李邕来了兴致。
”大人,近来频繁招待青年才俊,开销太大,已经没钱了。“老仆躬身道。
”先从修葺城墙的款项中借出一点,等经济宽裕了就填补回去。“李邕无所谓道。
老仆应诺而退。
李白走进屋来,也不打招呼也不落座,在门口选了个位置侧身站立,双手后背,下颔微抬,一束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上,只听他缓缓说道:“吾乃李白,因是太白金星转世,所以字太白,陇西成纪人,凉武昭王第八世孙。我就是人们口中的神童,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十五观其书,作赋凌相如。今天来呢,就是给你个机会举荐我,上达天听。我不屈己,不干人。以前尧让位于巢父以及许由二人,他们都推辞不受,我也是如此。我有管晏之谈,帝王之术,所以让我当个宰相,必使寰区大定,海县一清。”
李白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恍若神仙下凡。李白想,这定能一举折服他,可能李邕心里还在惊呼:哇,这个小哥哥好帅啊,我要给他生孩子!嘿嘿,到时候我是答不答应呢?不行,我李白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可不能与他做出苟且之事。
而李邕呢?他正在大椅上葛优躺呢,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过了茶盏功夫,李白的脖子都僵硬了,还不见人理他。于是他斜着眼偷偷瞧了一眼李邕,看到他如同看傻子一样地目光。李白乐了:难道我身后有个傻子?我得瞧瞧傻子长啥样。他回头看去,外面阳光正好,知了在一声一声地叫着夏天。几株黄葛伫立在院中,枝繁叶茂,在地上投下一大片阴凉,树叶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好一派夏日风光啊,李白想到,做首什么诗呢?对了,夏日暑正浓。不对,我在找傻子呢,咋找不到呢?卧槽,这个老匹夫该不会是把我当傻子了吧。他回头看去,李邕早不知去哪了。
李白低低咒骂了一句“shift”,扬长而去。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竟然被轻视了。哼,这口气不能忍。于是,他起床拿起纸笔,一挥而就。趁着夜色,悄悄来到李邕府前,拿出纸张准备贴到门上。他一拍脑袋,嘀咕道:“坏了,忘了熬面糊了,贴不了啊。”踌躇半晌,突然灵机一动,用手指沾了点口水,抹在纸上,往门上一贴,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次日,老仆睡眼惺忪地去开门。昨晚上几只猫在屋檐上打架,吵得他不得安眠。正准备起来去赶跑这些该死的猫时,他却听到了类似鬼笑的声音,吓得他裹着棉被度过了一夜。他打开大门,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脚边。他捡起来一瞧,只见上面写着“上李邕”。他内心瞬时一惊,这可不得了,得赶紧通知大人。他拿着纸张,卷起裤腿,向着李邕的卧房跑去,边跑还边喊:“大人,不好了,有人要上你。“声音之中带着惊吓,又带着一丝惊喜。
李邕站在屋檐下,捶着自己的老腰,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大人,不好了,有人要上你。“老仆呼哧呼哧地跑到李邕面前。李邕面露不悦,一大早就说这个,哪个有雅兴。李邕接过老管家手中的纸张,只见上面写到:
上李邕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时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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