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

那间奇怪的公寓。外形迥异的同事。

一条欧美杂交狗。一盆蔫儿着叶子的花。

几十株满阳台铺着的长得茁壮的无花果。

那是公司的员工住所。

他们是曾经的校友，而今共事的宿友。

那是条名字叫Lucky土气的狗。

那是一盆叫不上名字早被忘记了的花。

还有那些大陆种起来精心照料，为了讽刺良子的无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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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西装革履的，把提包摆在双腿上，低着头啃着饭盒。

突然一个黑色的东西，啪一声落在路边的花圃栏干上。

大陆冷静地反应了一下，抬头看着把那黑提包扔过来的人。

“大陆，今晚你在公司睡吧？把Lucky也带过来。”

是良子，不管是声音，还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大陆都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来。

“又来？”大陆不耐烦地低头继续他的午餐，“小兰不是很喜欢Lucky吗？干嘛要连它也带走？”

“不是小兰……”良子打开饭盒，把先到他一步的提包当垫子，翘起二郎腿坐定下来，“刚认识的一个。”

“混蛋！”大陆脱口骂了一声，合上饭盒，一筷子把它戳成再回收不了的白色垃圾。走开了。

良子斜着头目送对方走远，“呵”无奈的摇摇头。

大陆愤愤走开，但良子并不会因此而感到不安。

傍晚时分，他还是把新结交的女友带到了公寓。

推门进去，女孩先是四下打量了一圈，“你不是还和一个同事住一块儿吗？”

“哦！今晚叫他别的地儿睡去了。”

良子左手宽了宽领带，熟练的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另一只手把黑色的提包随便一扔。

女孩突然妖艳起来，诡秘地斜着眼角，“你坏啦！支开同事，”边说着就投怀送抱，“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呀？”

良子便还以奸诈的声调，“你说呢？”

不容女孩再次发嗲，已把对方拦腰抱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女孩洗过红润的脸，似乎百无聊籁地度起步一间间转悠。

时不时兴奋地问东问西，良子也只有气无力地随声应和。

“哇！这一大片的是什么呀？”

女孩在阳台边停下，蹲在那铺满的泥土前。

良子这边呢，用水草草泼泼脸，双掌在脸上乱搓一通，水气干了时，跟着来到女孩面前，跟着蹲在女孩身边，一手挎女孩肩上。

嘴近近贴着女孩耳根，轻蔑地边说边吻，“是那变态同事种的禁果。”

女孩咯咯地笑出声来……

日子过得倒也平静，两个星期就过去了。

大概也在傍晚，良子哼着小曲回家时。

乍一进门就听见大陆在客厅里歇斯底里，“傻姑娘，你醒醒吧！都跟你说得这么清楚了，别再打过来啦！”

接着是啪一声把电话摔上的声音。

良子还是习惯地解纽扣扔提包。

大陆听着动静，带着骂就奔玄关出来了，“混蛋，刚刚小玉打电话来哭着要找你。”

良子嗯了一声。

“我还是照以前的惯例把她骂死心了。”

“谢谢。”

“禽兽。”

“那是女人常挂嘴边的，你怎么也变娘娘腔了？”

大陆永远无法忍受这样的调侃，吼叫起来，“你还想糟践多少女人啊？”

“没想过。”良子倒是心平气和。

大陆感觉有点对牛弹琴，嘴里不由得吱唔了一声，“无花果！”

这时良子脑子里突然闪过小玉蹲在阳台边，问起那堆无花果。也好奇了起来，“为什么每次都叫我无花果？我觉得混蛋挺好听的。”

大陆哼了一声，“不开花，只结果！你的人生里根本没有爱情这种概念，全他妈是粗俗的性！！！”

看得出大陆口气挺沉重的，里面有多少不忿。

良子却会心地笑了，“原来如此。不知你是什么花？”

“你以为你是玫瑰？还是月季？”良子走进客厅，看着大陆跟着进来，脸憋得红红的，“得儿！这样吧，我给起一个，叫‘无果花’吧？”

大陆皱着眉，似乎被说到什么痛处。

“只开花，不结果！交了四年的女朋友，现在不知跟谁搂着躺床上呢，你却连嘴都没碰过！”良子摘下眼镜，往茶几上一掷，像是等着什么，“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真他妈伟大……”

余音还没停下，良子随着嘣一声响，大陆的拳头让他重重撞在椅背上。

连Lucky也从窝里吓得跳出来乱吠。

无花果

大陆摔门走了出去。

良子揉着脸颊，微微笑着从几上拿起眼镜戴上了……

大陆从那天起连续好几天在公司过夜，没回公寓。

良子也乐得方便，又带着新女友小美来到公寓。

刚一进门，小美就开始寻找Lucky，“Lucky，亲爱的，美美来啦，快出来啊！”

看得出是那种活泼开朗型的，良子喜欢这种类型，也许像大陆曾说的，这样的女人能弥补自己天生因冷血而成就的不足。

良子收拾着东西，小美兀自玩她的……

当良子转回大厅时，竟然不觉着背上冒出一阵冷汗。

“你在干什么？”

“嗯？”小美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扶着那盆蔫儿花，“这盆花扔掉吧，等一下我去就行了。”说着笑起来，“我剪几片叶子给Lucky装饰它的小窝……”

话还没说完，剪刀已经被良子夺过去了。

“谁叫你动这盆花的？”良子冷冷望着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了，你走吧，马上！”

“怎么了？”小美搂住良子的脖子，娇气地问。

“给我滚啊！！！”

小美体型瘦小，一把被良子推倒在地上，泪哗地涌出来，满面刹时全湿了。

小美在这边哭，不想良子竟在那边默默流起泪来……

一片叶子，两片叶子。良子从地上捡回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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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叶子，两片叶子，三片叶子……哎！良子，你说这盆花什么时候会枯呢？”

“不浇水，马上就死了。”

“不要！我想要它永远活着。”

“这怎么可能。呵呵……”

“我就是要！不管！”

“好啦！我帮你照顾它，好不好？一定不让它死掉。”

“不要！你说话不算数。”

“一定不会死的！我会保护它，就像保护你一样。”

“那么……起个誓，敢吗？”

“什么誓？”

“它死的那天，就是我不再爱你的那天！”

“这么严重？”

“当然，要不，你能用心嘛？”

“那好吧！一言为定！只要它还活着，你都得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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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果

良子的泪竟忍不住地滴在那几片叶子上，嘴里默默念着，“我们一言为定！只要它还活着，你都得爱着我……”

小美望着良子，心里正不知所措时，一阵阳光从窗外破云投射进来！

好刺眼！阳台上的那片草绿在阳光下赫然一闪一闪的。

小美收起泪跑出去看时，那些无花果茎上整齐的站着白点，低头看着，那不正是无花果的花吗？

小得那样不显眼，但它却是存在的啊……

再回头看看良子，他呢？他的花也盛开着吗？

或许始终就没有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