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二进宫的“囚徒”：我真的想做一个“好人”

那个二进宫的“囚徒”：我真的想做一个“好人”

                                                          文/ 冯伟

一个鹿头在仰天张望、咆哮，似乎是在宣泄什么，期待什么......

写下这个题目时，我特意上网查了鹿头纹身的寓意，网上说鹿头代表了权利、地位、金钱、俸禄。这种解释，迎合了犯罪嫌疑人小陈的心境，只是，鹿头纹身带给他的，并非他想要的，反而是一次又一次的牢狱之灾。

赶着稿子，想象着那张茫然的脸，内心不由得一阵痉挛，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述此时自己的心情，说真的，我真的希望，只要不是魔鬼，在内心深处，他或者她，都能做一个好人。

01  盗窃是为了新生

2016年11月20日，云县大寨新街发生一起入室盗窃案，一手机店内3部手机、现金500元被盗。派出所接警后赶赴现场进行勘查，并在手机店监控视频里发现一名双手戴手套、面部用头套遮盖的蒙面男子，大量工作后，警方迅速锁定犯罪嫌疑人小陈，并对其实施抓捕，可是，狡猾的小陈早已逃之夭夭，并隐姓埋名，浪迹于临翔区马台一带山区、工地。

2017年6月1日，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属于孩子们的节日。我不知道，小陈是为了怀念自己的儿童岁月，还是内心深处有着何种见不得人的盘算，总之，逃亡一段时间后的他潜回老家云县大寨，出现在了幼儿园门口。获知情报后，警方雷霆出击，将其捕获，于是，有了我们和小陈的对话，有了这篇文字。

在看守所，面对着变冷的铁窗，小陈一再地说他盗窃手机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说，他之所以盗窃了手机是想筹措路费，离开云县，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从头开始新的人生，新的生活。当我追问他，竟然盗窃已遂，弄到钱财，离开了云县，那么是否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新的生活？小陈一脸的麻木，脸上的沧桑和他现实的年龄明显的不符。或许，他正在对我装傻充愣。

同行的一位外行的朋友观看小陈的作案手法后，悄悄地对我说，小陈作案如此地老道、娴熟，怎可能不是老手，对于这类人的供述，可信度还值得商榷，我对他点点头。尽管，小陈的话里，我无法确定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不过，在心底深处，我始终相信所有人都是善良的，没有人天生下来就想着自己要成为罪犯。

02  四盗回龙寺

2015年9月，云县小城此时已是丹桂飘香，大寨回龙寺，寺门口的一株石榴树上，石榴笑开了花。

回龙寺内，梵音阵阵，青烟袅袅，善男信女在此祈福膜拜，可是，谁能料到，在人群里有一双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功德箱里的钱财，还有那法案上据说已经开了光的玉石挂件。

9月9日，重阳节。当人们还在吟诵王维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思念远方的亲人时，回龙寺内，一位身带短刀，蒙面、戴手套的男子犹如传说中的大盗飞身潜入，将功德箱里的钱财和玉石挂件全部洗劫一空。

该大盗不是别人，正是今天的讲述者，小陈。小陈在一月内先后四次潜入回龙寺，疯狂撬盗位于大雄宝殿、观音殿、耳殿的功德箱，在当地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派出所顶着压力，针对小陈的频繁犯案，设下了局。

9月23日凌晨，小陈再次蒙面，乔装打扮后潜入回龙寺。民警迅速实施抓捕，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小陈挥舞着手中的水果刀和民警对峙，不过，当看到民警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后，理智占胜了疯狂，他丢下手中的水果刀投降，民警当场从其衣服口袋里搜出当晚的盗窃所得，玉佩13块，佛珠5串，佩戴的银饰品2件，作案工具胶把钳1把，多功能刀具一把。

对话时，我们重谈这段往事，小陈唏嘘不已，说自己很后悔。我没有言语，尽管，他的语调低沉，脸一直阴沉，不过，他躲闪不定的眼光出卖了他的内心，或许，他的悔恨不是对犯罪，而是对自己所谓的“不幸”吧。

同行的朋友对小陈这种敢于“佛祖头上动土”的大胆行为震惊不已，还不断地追问卖了多少钱，用去了哪里。我知道，他所要表达的真正意思，“这就是个蠢贼！这能值几个钱？”

03  放下？报应？

记不清是哪里看到过这样的思考，说的是所有的宗教都是为了解决一个问题，是从哪里来，往哪里去，或者我活着的意义。基督教的目标是天堂和地狱，伊斯兰教则是复活和惩罚，佛教立的是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见性成佛，反面则是轮回和报应。

对于小陈，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述，用佛教的话来说，就是他能否放下？放下自己？或者走向反面——报应，或许，现在的身陷囹圄就是他的因果。

尽管，他一再的声称很后悔，一再地表白他不愿意做被人鄙夷的“贼”，但是，在对话中，他所表达的，还有看待事物的方式已经和正常人相去甚远。就像对话中他不经意说的那样，在盗窃手机店前，他发现该手机店的安全防范不严密，铝合金防盗窗可以简单就破坏，这无意的话语直接暴露了他的天性还有思想，那就是在其潜意识里，他都将自己当成了一名真正的窃贼。此外，每次作案，小陈都蒙面、戴手套，为了不发出声响甚至还脱去鞋子，作案手法老道、娴熟，懂得规避警方的侦查手段，说明其是惯犯，天知道，内心深处还有多少阴暗？

许是内心深处有执念，通行的朋友再三追问小陈，其盗窃是否有瘾，就是看到了喜欢的东西是否想通过偷或着盗的方式占为己有，我知道朋友的意思，在她内心深处，她多么期望小陈能给她肯定的答案，这样，她就可以在内心深处给自己找一个“放下”的理由，“看，这是病，没办法，不能怪他。”只是，小陈的答复却是要弄钱，要离开他现在生活的环境。

无可厚非，小陈说的有一定的理，那就是环境与圈子的重要性，谈话的时候，他一再地说，他想离开这里，可是他的父母不愿意，他只能整天整天地呆在家里，觉得百无聊赖。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可以想象一个窃贼在那种村寨里生活的状态，周围的人都用异样而警惕的眼光盯着你，防着你，没有任何的朋友，那种无法融入生活的窘迫状况确实令人恐惧，但是，尊严是自己挣的，不是靠别人施舍的。

04  薄情？温暖？

看守所里，朋友几次要我让小陈挽起袖子，看他那个纹在手臂上的麋鹿头。朋友很好奇，这小子怎么会选这样一个图案。

小陈没有说原因，我也没问。从麋鹿的寓意上来讲，那是小陈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只是，他的路，他的人生出了偏差。

临离开时，小陈对我们说：“其实，其实，我也真的想做一个好人，让父母还有妹妹快乐地生活......”

说真的，这是我和他交谈最想听到的话，至少，在心底深处让我觉得他还有药可救。

返回的途中，朋友问我，从警察的角度看待小陈的话，问我可信吗？

我没有立刻作答，这个世界很多时候，我连自己都没看清，又怎能武断地去评述他人。只是，我相信，如果可以快乐，谁都不愿意让自己的生活，忧伤的去过，如果可以幸福，谁又愿意颠沛流离的去漂泊？这个世上哪个人不想好？谁又不想安稳的度日，阳光的生活？若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矫情什么，终有一天，所有的美好都将与之擦肩而过。这个世界终究是薄凉的，没有想象的那般美好，不过我仍然相信所有人都能好好的活着，阳光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