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下）

王大爷换上一身像样的衣裳，戴上了帽子，整整衣襟后，对正走上楼的王大妈说：“我得跟安子去外村看看，可别出什么乱子来，你自己在家打点一下东西。”话音刚落，人已跨上了安子的摩托车，两人狂奔而去。

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到了安子的家门口，还未进入家门，就听到了哭嚎声。

“孩子啊，你怎么就这样走啊，这可怎么办啊……”安子妈妈的声音凄凉悲伤，回荡在空旷的山村里，久久不愿散去。

王大爷的心往下一沉，快步跨入门槛，一眼就看见安子妈伏倒在地上一个人的身上，那是她的外甥子——安子的姐姐之子森森。

安子的姐姐不外嫁，招婿上门，跟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一起生活，说那样可以照顾父母和安子，养育着独生子森森，森森已是初二年级学生，刚放暑假回家不久。

王大爷也看到了亲家公缩在角落里擦眼泪，急忙走上前去问：“这是怎么回事？”

安子爸看到了王大爷，就好像看到了救星，说到：“你来了就好，我们都慌了手脚，森森的父母还没有知道这件事呢。”

“我也还没有知道这事，你告诉我情况吧。”

“今天下午安子去耙田，森森也跟着去了，收工的时候，森森嫌脚太脏，就爬到田头水柜上，泡水洗脚，不知怎么回事落到水柜里，再也起不来。安子耳聋，也不曾留意森森，只顾赶着牛儿，一直到看不见森森跟上，才想到了出事。”

安子这时也在一旁咿呀比划着，安子爸恨恨地盯着他，他一下子像蔫了的黄瓜秧一样，不出声了。

安子爸继续说着：“安子想到了水柜，但水太满了，他又不会游泳，所以跑回家来拿竹竿，我们才知道出事了，用竹竿捞了很久，安子才想到要放水，可水流量小，已经太迟了，森森没命了，我们怎么向他的父母交代啊。”

森森的父母都到外地打工去了，他们怎么能接受这事实呢？

王大爷说：“把他们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来告知他们回家。”

大爷按着手机键盘的时候，胸口一直闷着，该怎么说好呢？拨通电话时，他只简单地说了句：“你们两夫妻赶紧回家吧，家里出大事了。”不容他们多问一句话，王大爷就挂断了电话，他不希望他们归途中还出什么其它的事。

想了一下，王大爷又打通了大雅妈妈的电话，自己的女儿多好说话一些嘛。他说：“你们两夫妇都请假回家吧，森森出意外了。”该告知的都通知了，王大爷走到安子妈妈那里，用手探了探森森的鼻孔，没有一丝生机，面相惨白……

“亲家母节哀顺变，我们得给他换身新衣吧，不然时间久了就穿不上了。”

安子妈这才想起这种事，人都是头脑一热就犯糊涂了。

后来，几个老人一起料理了后事，安子则做了跑腿，忙前忙后，脸上挂着泪痕也不曾擦拭一下，或者是擦也擦不干净吧。

第二天，大雅爸妈先到，而后才是森森的父母到来，看到眼前情景，森森的妈妈当场晕了过去，大家又慌做一团，掐人中、祷告等等，过了很久，森森妈才醒了过来，等她恢复了意识，又是一阵哀嚎，森森爸也加入了行列。

大家也不劝了，整个小山村笼罩在一片凄凉当中，很久很久不能驱散。后事在大伙的齐心协力下安排妥当了，唯独不能抚平森森父母的丧儿之痛！

后来，安子成为了众矢之地，大家纷纷指责他为什么不看好森森，他听不见，也说不出，但他分明看到了亲人对他的愤怒，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知道自己愧对姐姐、姐夫，这个真心爱护他的姐姐，他该如何回报她呢？

大约过了一个月，安子的姐姐、姐夫重新出去打工，临行前，姐姐对父母说：“你们该给安子找个媳妇了，我们这一出门也不定归期了，人都会老，有人相互扶着过总好一些吧。”而后，她在地上写着“找媳妇”三个字，拉着安子，指向那几个字。

安子似乎在大声地哭叫着，却不成声，像动物在叫，又像婴儿学发声，可分明泪如雨下。安子的姐说：“安子，姐不怪你，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姐认了。”安子真的听不见，他却看到了姐姐对他释放的温柔，他点了点头。

姐姐真的走了，两三年都不回家。安子的父母也到处打听相亲的事，可是，正常的姑娘有谁会愿意嫁给一个聋哑人？就算是离异的也不愿意，而残废的姑娘安子看不上。安子用手势对父母说：“我不结婚，但我能给你们养老。”

安子的妈妈能看得懂他的手语。她真后悔自己，在怀安子的时候，还无知地去针灸拔火罐，也许正是这样，才害得他先天残疾，是她害了安子啊。可这世上真的没有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