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鸟比人快乐,因为它们有翅膀。”获得诺贝尔奖的冰岛文学大师H.K.拉克司内斯这样写道。
住在首都,年轻人住的旅馆里。母亲曾在出发前笑问,青年旅馆是不是老年人不能住。我答道,并不是这样,青年旅馆就是大家一起分享屋子厨房和公共场所的旅馆。年轻人没有钱,而且隐私少(希望这样说,不会给人骂。),因此做这样的决定。虽然我这样回答,可是到了旅馆,发现果然还是年轻人多。
要命的是,我在南欧畅通无阻的卡片,在此地的pos机却失效了。手机也断了网。一时之间,我仿佛脱离了现实重重的社会关系网,回到人的原初状态。
窗外的天气严寒,我的心却仿佛蚂蚁在热锅上,跋涉抵达后的疲惫与此地独特的寒冷气候都使我疲惫且无助。
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去取钱。
刚下楼到街口,开始下雪了。我踩着积雪从一个雪少的地方跳到另一个,像身手敏捷的顽童。
深吸一口气,我忽然觉得特别自由。在意大利的生活平淡欢乐,但也夹杂着生活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的忧愁与无尽的烦恼。而在此处,在短暂的时光里,我仿佛谁也不是,什么也不是我自己,仿佛从未出生,而是一个蓝莹莹的无形的东西,说是幽魂也好,灵魂也好。或者一团烟雾也好。
路灯把我唤回现实,寒冷开始爬上鼻尖,脸蛋。这时,我心里也开始暗暗埋怨冰岛人的冷漠。大街上没有人,一片安详纯白美丽,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安徒生,在他的故事里,有个贫穷的卖火柴的小姑娘。跟着地图,去取款机只有几步路,但街景是陌生的。我心想如果我在意大利,过分殷勤的房东甚至会陪我去取钱。
我甩甩头,抖掉这些情绪。重新把眼前的一切看作一场冒险。然后我看到了一家打烊的书店,窗明几净,书和纪念品五颜六色。
博尔赫斯说:“天堂该是图书馆的样子。”
我趴在书店的橱窗外,望着里面依旧被两站昏暗的灯笼罩的物品:地球仪、水晶球、书架……
一时间仿佛走进美梦之中。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我仿佛熟悉世界上所有的书店。
取款机就在书店的隔壁,一块简陋的铁皮之下静静等我。
世界上所有的美都带着命中注定的巧合。
冰岛的早餐分量很足。丹麦卷牛奶咖啡,或者黄油炒蛋,培根脆皮肠。
与旅游公司约好九点来接我。对方只听了旅社的名字就说知道了。后来我听导游小南瓜说,首都里外国旅客住的旅店他们都熟识。冰岛除了首都(雷克雅未克)和北方重镇(阿克雷里)算是正规的文明社会中城市,其他地方都是人烟稀少的村镇。在首都,他们谙熟大部分街道,街道上的店铺。因其小,因其结构简单。
冰岛是一个小国寡民的社会。
冰岛的自然风光十分丰盛,城市建设却很单调。虽然单调,但也自有其风格。住在法国医院改造的旅馆里的时候,我看着远航的货船。总想起鲁滨逊和星期五的孤岛生活,刘慈欣《烧火工》里描写的世界的尽头的极东岛。
“萨沙站在极东岛上看着帆船在海天连线处消失,知道自己被扔在世界尽头了……”
许多旅游宣传海报上,厚厚的冰层,绚烂的极光,冰岛也常被描述为“世界的尽头”。
我不知道那些描写过“世界尽头的冷酷仙境”“无人岛”“禁闭岛”等地点的闻名遐迩的文学大师们,有哪几位来过北欧,来过冰岛。也许与角色一样热爱漫游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是来过的。
除了冰雪,冰岛还有海盗,除了海盗,冰岛还有萨迦文学。
那些独眼巨人,让主神奥丁也颇为恐惧。
除了文学,冰岛还有乐队,冰岛的慢摇举世闻名。是啊,任何一个民族都离不开音乐。尤其是自由的现代音乐尤其能反映一个国家如今的风貌。
在冰岛,最出名的歌手是比约克,她独特的天籁之音描绘了一个独立美丽的冰岛。
初识冰岛,是在小学课本的日积月累里,我们曾默写过:“眼泪无法洗去痛苦。”当时只觉得这句孤零零的话有一种重量,压得人憔悴。
《冰岛之钟》讲的是关于冰岛民族独立的事。作者这样写道:“一个人不是独立的,他会失去生命中许多珍藏;而我们这个群体如果不是由独立的人组成,我们简直不能被称为‘人’。”
后来我才知道,背后的深意是说:眼泪无法洗刷心灵上的痛苦,唯有靠坚强方能战胜一切苦难挫折。
导游小南瓜因寒冷搓着双手,她的丈夫正是我们这一行的司机,是个典型的高大的冰岛男人,和我们谈着政府的破产,高额的税收,不景气的就业……
正说着,小南瓜兴奋的声音却忽然从麦克风里响起来:“快看,这是我们的大火山,她叫做Eyjafjallajokull,是一位女神。”
她看向我们时,笑容非常温暖。
这是我在她身上看到的。
我想,无论在意大利也好,还是在冰岛,后来我回国。这长长的一路,我所见的,每个地方的人都有各自的幸运与烦恼。人或许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所有不需要羡慕,去看更多的风景,在人生的旅途中,一直走,一直走,这样便好。
在这一路上,我们也许会流泪,但坚强的心会支持我们走得更远,去见这个世界之大,去看从没有看过的壮丽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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