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阳光非常好,爬山的时候背后甚至会生出一层黏腻的粗汉,但这一切都在她计划之中。
早上起来精心打扮,穿上了洁白的半身纱裙,露出一小截如同粉藕般的小腿,上搭一件浅蓝色牛仔服,一头乌黑垂直的长发披散在肩,淑女又不失俏皮。
她站在山脚下,身后是壮丽巍峨的清翠高山,阳光把她的皮肤照的透白,周穆婷不时地朝前张望着,不动时气质如画,动时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江南女子温婉气质。她喜悦的心情一点不比沿路熙熙攘攘的小摊小贩少,任谁看都知道这个美丽的姑娘一定是在等她喜欢的人来。
很久之后,周穆婷在人群中找到了熟悉的人影,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漾开来,忙不迭地朝他招手,甜蜜蜜的。
施良健姗姗来迟,与施良健一起的还有一个身材纤瘦的漂亮姑娘,她掺着施良健的胳膊和他有说有笑。
许诗茹看见周穆婷并不惊讶,她身材高挑,足以俯视周穆婷,她步步逼近周穆婷,笑容携带着捕食者抢到猎物后的示威和挑衅:“穆婷怎么是你呀,好久不见呀!“
穆婷还是对许诗茹笑了,心里苦涩的不是滋味:“我也没想到,诗茹你也会来。”
她眼里许诗茹就是一只骄傲美丽的白天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仙气纱裙,觉得自己不过是班门弄斧,她在许诗茹的美面前滋生出自卑,觉得自己是一只偷穿了华装丽服的丑小鸭,而且是那种实实在在的丑小鸭,并不是遗落在人间的天使。
周穆婷:“我也没想到你能来,好久不见。“
许诗茹:“那我们开始往山顶走吧。”
她被他们完完全全的忽视了,有许诗茹在的地方,施良健哪里能看得见她呢?她远远的落在他们身后,那是她喜欢的人啊,可是他只喜欢许诗茹,周穆婷怎么也不敢迈进他身边,许试茹那么好看迷人,他们站一起就是一对璧人。
许诗茹撒娇让施良健给她买路边的小玩意,施良健宠溺的看着她,说好好好,他很难做到拒绝她的要求。
许诗茹在他身边,足足三十分钟过去,施良健也没有注意到周穆婷,她在他心里连路边一动不动的大树都不如吧!
许诗茹的出现让她觉得她和施良健之间隔着一条大河,她无法继续追着他们的背影走,孤独的像个傻子一样。此时此刻她想逃,却又不能无缘无故地走掉,她小心掩藏着内心的自卑和难过,不动声色地慢慢跟在他们的身后,每走一步,心都会疼一次。
施良健想约许诗茹出来表白,又怕只有他们两个人许诗茹不愿意去,又恰巧周穆婷说想去爬山,他想着三个人一起去,他和许诗茹不会太尴尬,表白的时候再把穆婷支开。
许诗茹一听周文婷也会去,立马答应了施良健,许诗茹虽然不喜欢施良健,但她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可以觊觎。
到了山顶,许诗茹对周穆婷说:“都怪我!和良健聊的太开心,都忘记了穆婷你也在,冷落你了,穆婷你不会生气吧?“
施良健温柔的看着许诗茹,忙说:“没事的,穆婷大大咧咧,她不会在乎的。“
她是想哭的,他把她说成了大大咧咧,不需要别人照顾,永远不会受伤的女汉子,有许诗茹在的时候她终于认清了,同样是两颗心,施良建可以为了让许诗茹开心,毫不犹豫地选择伤害她的心。
施良健没有想伤害她的意思,只是半点都不在乎她,但她喜欢他,他的所有行为、一举一动都在她眼里无限放大,他只是说“穆婷没事的,她大大咧咧的。”她的心就掉到了深冷的水底。
可是她强撑起悲伤的心情,扬起嘴角微笑:“这有什么关系,没事的,我没事!”
施良健:“穆婷,爬了这么久,我都饿了,好像半山腰处有关东煮,我好想吃那个呢!山顶上什么都没有,怎么办呢?“
周穆婷站起来:“我给你去买!“她即使再伤心,他的每一个要求都忍不住想要去满足。
施良健:“那好,谢谢啦。“
“没事,我身体强壮,爬山不怕累,这点小事算什么,你先陪着诗茹吧!“
许诗茹捧着肚子笑:“哪有女孩子说自己身体强壮的,良健你这个邻居真可爱呀。”
“行!“他早就计划好周穆婷离开,他向许诗茹表白。
无论他想要什么,她都愿意帮他取,又何况她是真的想走。她不想继续他们身边当电灯泡,在许诗茹面前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了,喜欢施良健就好像窥视了别人的东西,现在连偷偷的喜欢都要放下。
她转身下山的那一刻,眼泪就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是滚烫酸楚的热泪。
她表白是多此一举,还破坏了他们的气氛。
她努力擦干脸上的泪痕,不哭了,可眼睛怎么越来越模糊,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头重脚轻,脚在踩空的那瞬间,身体迅速前倾,此时没有人伸出一只手,让她抓住来维持身体平衡,身下的高度令她害怕极了,那一刻她感到委屈又绝望。
猝不及防地从阶梯上摔下来,沿着阶梯滚落,某一刻她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死亡。从这么高的位置滚下来,她会不会死?她从石阶滚了下来,她的鼻子清楚的嗅到了灰尘铺在石头上的味道,清新又本朴,脚腕处剧烈的疼痛让她意识到她的身体被这些石阶不断循环撞击,她不知道会滚到哪里去!膝盖周围上泛着一块块让人心疼的青紫色,白皙的小腿上好几处被蹭破了皮,流淌出猩红血液。
她埋着脸呜呜地哭起来,根本没力气爬起来,有的游客试图扶她坐起来,她不理他们。
摔倒受伤了她才找到理由哭泣,这不符合她的性格,从前她开心时大笑,难过了哭泣,直直当当的一个人,只是当她喜欢上了施良健,她变得曲折迂回,第一次尝试偷偷哭泣。
两分钟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她抬起头来,擦了擦哭脏了的脸,她假装出欢快的语气,掏出手机打给施良健:“良健,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们继续爬山了,下山的时候我遇见了我的高中同学,他们第一次来,让我给他们当导游,你们就不用等我了。“
她的语气轻松愉快,可眼泪却接连不断地涌出眼眶。
施良健没有多想,答应着:“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周穆婷,挂掉电话,几乎哽咽起来,身体忍不住地颤抖,他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她。
她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瘫坐在地上,眼睛盯着手机一片模糊。
她的脚受伤的很厉害,打给爸妈让他们接她下山?不行,爸妈知道了肯定会担心,良健妈妈知道了肯定会责怪良健没照顾好她。
最后她拨通了席可的号码:“席可,你能来陪我吗?我腿受伤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捷生在学校附近的车站看见了席可,他以为是幻觉,这几天夜里他想她想的喘不过气来,几乎夜夜失眠,她伤害了他,她才应该是愧疚难过的人,事实上倍受折磨的人只有贺捷生一个人。
见她,他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她已经让他别在纠缠她,他怎么能继续靠近她呢?
席可也看见了一个人影,是贺捷生,才几天他为什么觉得他更瘦了呢?他们不该遇见的,她又能跟他说什么呢?
终于他还是转身跑向了席可,贺捷生拉住她已经一半跨入车内的身体,又低下头放开了她纤细的手臂。
席可回头看见了他,恻然:“你干什么?“
贺捷生还没想到说什么,司机等不及的嚷嚷着:“你们到底走不走,快点上来!“
贺捷生立即对司机展开了谦逊笑容,对司机说:“师傅,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就上来!“
大概好看又谦逊的人大家都喜欢,司机立马改了脸色,笑脸盈盈:“小伙子你们快上来吧!”
去潭州大山的路上,他们彼此沉默,他偶尔抬头看她。
席可赶到周穆婷身边的时候,已经是两个钟头后,周穆婷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出现在周穆婷面前的是贺捷生和席可两个人。
周穆婷一脸诧异:“你们一起?你们和好了?“
席可先声夺人:“我们在学校附近车站遇上的,他可以来背你下山。“
贺捷生盯席可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周穆婷像个孩子一样受伤时就找温暖的怀抱,她把头埋席可的怀里,再次情绪失控地大哭起来:“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是我太喜欢他了,我总是忍不住期望他喜欢我,哪怕一点点也好,越期望越难过。“
席可轻轻拍她的背,春天的阳光很足,穿透枝繁叶茂的树木缝隙照耀在她们身上,一切都正开始。她们一个似仙人掌,一个似茉莉的,拥抱是同病相怜和惺惺相惜,这种类同的情感把她们牢牢的锁在一起度过这短暂又漫长的三年时光。
她继续安慰穆婷,却也吐不出什么心灵良药一样的话来:“没事没事,不想了不想了……身上受伤的地方还疼吗?你不是说脚腕扭伤很严重,我们现在得马上下山去医院。“
贺捷生对席可说:“我来背她下山,席可你检查下她的包,看看她有没有遗落重要物品。“
医生给周穆婷的伤口消毒的时候,她疼的龇牙咧嘴,死命的拽着席可的胳膊。
那些断断续续的刺痛感提醒着周穆婷:“完了,完了,医生!我的脚多长时间才能好?我回家一定会被我妈发现的!完了!“
“你怎么能打算瞒着父母呢?你这脚需要时间好好修养,要是不好好重视,以后落下病根,那还了得!一会儿还要给你输液。“
周穆婷恳求席可:“我不要告诉我爸妈,他们要知道了一定会担心死的!你们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贺捷生突然严格:“不行,你必须好好听医生的话,受伤了就得养伤,我和席可给你爸妈打电话,你晚上还没回家,他们肯定很担心你。你放心,我们会跟他们说我和席可都在医院陪着你,叫他们不用太担心。“
周穆婷忧心忡忡:“可是我爸妈真的会担心死的,施良建妈妈也会因为我而责骂良建的!这样良建会更讨厌我。“
席可:“好了,不说了,你赶快躺下好好休息吧!这一次不能听你的。“
“真的不能有别的办法吗?席可,我不想让良健讨厌我。“
“行,我想想。那能不能这样,告诉你爸妈你在我家呆几天?。
等她安静睡着后,席可替她掖好被子,然后轻声地关上房门,跟在贺捷生身后出了病房。
她突然停住脚步,用食指轻轻戳他的背部两下,贺捷生回头看她,对视时两人一起红了脸。
“贺捷生,今天谢谢你。”
他露出笑容:“没事,我们走吧。“
医院的长廊上人声嘈杂,她把头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她就靠着墙沉沉地睡着了。脑袋昏昏沉沉地完全失去了意识,她的头顺着墙壁不断下沉,砸到贺捷生肩上,她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就惊醒了。
“不好意思,今天我实在太累了。”她对他笑了笑,和贺捷生移开来一段距离,又把脸偏向了贺捷生看不见的一侧靠在墙上再次睡着了。
贺捷生向她身边挪了一步,当她的头再次垂下来,轻轻倚在贺捷生肩上,贺捷生不敢动,他清清楚楚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她脸上已经是非常安静的倦容,少了平日伪装出来的冷漠,原来她安静下来也是平易近人的,她肤色净白,嘴角是天生上扬的,不笑似笑,弥补了她不爱笑的遗憾,面部线条并不流畅,下颌线渐收渐急,更显清寡倔强,她的长相胜在简单素净,素净如白莲,淡淡芬芳,美好中带一点点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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