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一段长长的脐带,我总想剪断,又怕客死他乡
我的故乡,是北方一个小村落,成片的大麦田,葱翠的小树林,夹杂着泥沙的汾河,袅袅炊烟,鸡犬相闻等等一切,构成了我多彩的童年。那时候,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扮家家,男孩是父亲,女孩是母亲,山野间的小花是新娘的捧花,红领巾充当了盖头,某人的弟弟妹妹扮作孩子……现在想来,大概亵渎红领巾的一刻我们就有了早恋的苗头。我们从对性别有认知的年纪开始,就觉醒了与生俱来的本能——结婚生子,复刻着父辈的结合。
可是,人生很长,变数不定。总有很多很多的人,在成长的路上,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面。比如,自己喜欢上了同性别的ta,灵魂住错了身体……这些另一面路上,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面。比如,自己喜欢上了同性别的ta,灵魂住错了身体……这些另一面让大部分人惶恐不安,无比痛苦。死变态,死基佬,……各种污言秽语充斥于耳,这一刻大家才发现原来身为同胞的他们居然能发明那么多恶毒的语言来攻击不合群的同伴,于是这些被攻击的人,关上了柜门,上了锁,带上面具,仿佛这个世界没有另类类,我们都一样的结婚,生子,顺了父母,顺了社会,骗了自己,骗了他人。
我就是其中一员,我不是纯拉,是个双性恋,毕竟之前喜欢过男生,不过大多遇人不淑。直到遇见她,她不是我现在的恋人,是位师姐,师姐做男生的打扮,很酷很帅气,有这一种直逼人的魅力,气场一米八。师姐是我的教官,在一个月的军训生涯中,我喜欢上了她,不过也不意外,毕竟师姐除了性别……不,或许正因她是女生,却又糅合帅气的独特魅力吸引了我。不过,天不遂愿,我非她心中的白云光,她也不想做我胸口的朱砂痣,我们只成了好友。
当遇到现在的她时,我只想到四个字,一见钟情。我的审美观被无数人吐槽过,但于她,我仿若看见了光。
投入爱情的那一刻,我无怨无悔。然而,2018年我们的爱情被曝光在父母眼下,想象中的混合双打并没出现,但却用另一种方式,让我心里防线瞬间崩塌。
这里有必要介绍我家乡的种种。我的家乡,地缘关系很亲密,李家的女儿嫁给同村李家的儿子,是很常见的事。而在这种亲密关系下,如果你远嫁呢,就是不孝,如果你不嫁?不娶?那你将见识,什么叫人言可畏。
14年,我升入大学,发小高考失利,当所有人都说“读书好不如嫁的好”时,她放弃了复读,跟随父母去了北京打拼,同时准备嫁人。而每到春节,她会和各色男子相亲。寒假回家,最多的时候,是与她一起在河提散步,仓皇无奈地躲避相亲。
村落依水而建,因水势成型。而那弯弯的母亲河,就想母亲的臂膀温柔强势,不容反抗。总有种莫名的错觉,如果哪天桥断了,我竟无路可逃,逃不出村庄。
北方的冬天,是冷冽而死气的。树木干枯的枝丫刺破天空,而天空,混沌而灰蒙。脚走在雪地上的声音咯吱咯吱的,良久地沉默过后,发小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咱村这空气真差,使劲一吸都能闻到硫味。”我笑着赞同“可不是,走。感觉得再吸两口都能中毒。”她笑我太夸张了。随后,笑声渐渐停歇,她的眼睛目视远方,嘴唇干裂,有丝丝血丝渗出来,她开口说“我不想结婚。”……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年。
村里很多人,包括我爸妈都曾经说,“你那发小眼光忒高,这个不愿意那个不愿意的,看吧,好的都成家了,剩下的歪瓜裂枣,她更是没得挑了……”我往往回以沉默。
记得她结婚的前半年,曾跟我说“你以后念书出来,能不回来就不回来,被所有人摁着脑袋做新娘的日子太难受了,我的一生算是看到头了。”
18年春节,她结婚了,借给一个家境尚可的男孩。曾经我们在山野间以鲜花做捧,扮演自己是个新娘,期待着心爱的少年来娶。而现在,我与性向与父母做着抗争,她走上了自己曾预言的人生,拿着鲜花的她抱抱我,像是作别。
我们亲自送她出嫁,看她盛装,看红毯耀眼,火红的炮仗碎屑撒了遍地,青色的硝烟迷了眼,小孩一路围观,这个村落呀,几十年如一日的上演着同样的事,走着同样的路,就像那铺了一地的毯子,不用抬头,就走到了终点。
毕业又被出柜的我,过上了第一个被逼婚的春节,父亲反复念叨读书无用论,说我读成个变态,母亲助纣为虐,哥哥跟我十年未曾促膝长谈,却跟我说不如毕业之后哪里也别去,在家呆两年……五姨夫也痛心疾首地说我读书读傻了……
多可笑呀,他们妄图切断我的人生,扼住我的喉咙,蒙住我的眼,不叫我听,不叫我喊,只因我,走了一条不能被理解的路。
我明白,我不是在与家庭抗争,而是,与这社会,与这世俗,与我被灌输了多年的女子该养儿育女观念做抗争,与所有认为女子被固化价值的观念做抗争。这个过程痛若分娩,而我必须前行。
我不与这迟来的叛逆作和解,以不屈的姿态,奋力,跌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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