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岁的孩子

70岁的孩子

1

老弟还有几天高考了，老妈想给他补补，又抽不了身，就带他回了趟老家。

晚上，我跟老妈睡，太热换了凉席。

半夜里，迷迷糊糊的，听到她问“冷不冷”，已经不记得到底有没有回答。过了没一会儿，听到她嘀咕“怎么不盖好”，然后帮我把被子盖好了。

第二天中午，跟她一起整理菜，就闲聊起来。

“你去炒其它菜吧，我把这个土豆皮削了。”想给她打个下手。

“你会吗？”说完接着拿起一个土豆，给我做示范。

我我我…虽然不怎么会做菜，可洗切我再行啊。

“我去倒垃圾了。”看她太辛苦想做点能做的事。

“不用不用，放在那里就好，我手上事情做完去倒。”恨不得把我赶得远远的。

在老妈眼里，我始终是个孩子，啥都不会的孩子。

而她，是个宁愿啥事都自己包揽了，脏事累事不想让我碰一丁点儿的老妈。

2

“我今天早上五点起来的，上午做了好多事情。”老妈一副傲娇脸，加上傲娇的语气。

“五点？这么早起来干嘛？”我表示很惊讶。

原来，老妈早上五点起来做早饭，然后去菜市场买鸽子，准备炖给老弟吃。

“这个青菜什么油炒的啊？”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问。

“就普通的菜油啊，怎么了？”

“没有没有，好吃好吃。”其实这道菜很苦。

“你炒的菜好吃，还是我炒的好吃？”老妈紧追着问我。

我笑着回她，“当然是你做的好吃啊，这还用问。”

“那我做的好吃，还是大姨做的好吃？”

你知道的，老妈都爱问这种问题。

“必须是你做的好吃啊。”我呵呵呵地笑着，说完继续扒饭。

听完老妈超级开心，她笑起来真好看。

有一次，我跟老弟两个人吃饭。做了三个菜，其中两个菜他都只尝了一口，筷子再也没下去。

看得实在难受，我就问：“有这么难吃吗？”

“嗯，难吃。”简洁有力。

那一瞬间我真是想把那两个菜倒垃圾桶里，再来一句“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要吃自己做去。”

心想，“真是不懂做饭人的辛苦。那可是我冒着被热油烫的风险做出来的菜，我容易么？”

后来，老妈要是再问“我做的菜好吃吗？”，我都会回答“好吃。”

因为，饭菜不只是饭菜，而是饱含老妈辛苦和爱的饭菜。

3

上大学那会儿，每次回家，老妈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这么丑，又黑，又难看，我跟你爸都不黑，怎么你就这么黑呢？”

“妈，你看我是不是又黑了？”，这次回家，还没等老妈开口，我就先自黑了。

吃饭前，我把桌布铺好，老妈看到竟然嘀咕道：“桌布都拉不平，这么大人了，这么点儿事儿都做不好。”

“你冲干净没啊？窗户打开没啊？”刚从卫生间出来，老妈一直问。她有点洁癖。卫生间每天要打扫好多遍。家里的地即便很干净，她也要来回扫，直到看上去可以直接在上面打滚。

“你要好好看书，一定要考个稳定的工作，这样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活到100岁都有饭吃”，不管是电话里，还是面对面，这个话真的是对我说了无数次。

老妈做事很慢很没有条理很没有计划，分不清哪件更重要。往往把大部分时间放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老妈很爱抱怨，很爱唠叨，很爱说我这个做的不对那个做的不对。

老妈经常记不得银行卡的秘密，说这是XXX帮忙办的，她不晓得。

真的是一个再普通再正常不过的老妈。

4

电视剧《请回答1988》里，金正焕是个不苟言笑高冷闷骚的少年，成善宇是个超疼妈妈超爱妹妹，又超会读书的学生会部长。

善宇会跟妈妈聊学校里的八卦，会告诉老妈考试成绩，而正焕跟老妈基本无交流。

正焕他妈“双门洞的豹纹女士”，听到善宇他妈在她面前说，“听我儿子说他们老师因为怀孕了，所以要结婚，儿子跟我要班费送老师礼物呢。儿子这次数学考试成绩出来了，在班上第二名”，她都会开玩笑说，“真是别人家的儿子呀！”。

直到有一次，听到说：“正焕的鞋被学校旁边的小混混抢走了”，儿子回到家，她才注意到，儿子脚上穿了一双旧鞋。瞬间心酸难过。

她走到儿子房间里，看着正在写作业的儿子的后背，有很多话想说，最后浓缩成一句：“妈妈什么都想知道。以后告诉妈妈。你知道妈妈有多羡慕善宇妈妈吗？善宇什么都说。就算不是全部，你考虑一下说几样，跟妈妈讲。妈妈跟阿姨们在一起都不好意思了。知道了吗？”

看到这段瞬间泪崩。

有一次，在医院里，老妈无意中提到，“你心里的想法从来都不跟我说，别人的儿子女儿都会跟妈妈说很多事情。"

才知道原来她也渴望，我能跟她敞开聊天，像朋友一样。

5

下午要返程，下了好大的雨。

“老妈，你说我每一次走都要下雨，肯定是为了留住我。”快要离开家时，跟老妈开玩笑说。

老妈又笑了，笑得好开心，我从未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

老妈依旧是那个老妈。

哪怕她依旧啰嗦，依旧嫌我黑我丑，嫌我做不好事情。

哪怕她的观念里依旧是“稳定意味着活到一百岁都有工作”。

哪怕她依旧记不住银行卡密码。

哪怕她依旧做事慢吞吞，没有条理，分不清主次。

她，依旧是那个我深爱的老妈。

哪怕我活到70岁，依旧是她眼里长不大的小孩儿。

我愿意，做她的孩子，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