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经常看综艺节目的话你会发现,薛之谦在综艺节目里多次讲过这么一个观点:现在这个时代,不会有什么怀才不遇的人。不是说你特别有才,特别会唱歌,最后被埋没。这个时代自媒体发达,只要你有才华,通过自媒体就能放大你的才华,别人早晚都会发现你。
这是薛之谦比较出名的一个理论,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下这个时代。他自己就是通过微博写段子火起来了,准确地说是二次火起来,他对这事深有体会。
这个年代的自媒体跟以前比,给了很多有才华但是没有机会获得曝光的普通人一个平台,尤其是各个垂直领域有才华有知识的人自媒体给了你一个通道,让你能够面向大众。
传统时代,如果你会唱歌,那你必须参与大众媒体,别人才能知道你。如果你会写作的话,那你必须通过传统的出版社,出版社的编辑帮你推广这本书。
我们现在有了自媒体,这个渠道就是畅通的,只要有足够出众的才华,不管是通过公众号、微博,还是各个直播平台,你有很多方式把自己的才华展露出来。这是对于草根来说特别友好的时代。
好多做自媒体的其实就是些普普通通的各行各业里的人,知乎上的各种大V其实都是普通人,高手在民间。
薛之谦说的这些其实是一个方面,在传播知名度这一点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维度。如果我这人特别有才华,唱歌特别好,那我就有可能绕过所有的音乐发行公司,自己搞一张唱片出来,通过自媒体做到这一步。
实际上确实有做到这样的,英国有一个乐队叫电台司令乐队,曾经拿过格莱美。他们当时所属的那个唱片公司合同到期了,没续约,出《彩虹里》这张新专辑的时候没有找到新签约的公司。
当时这个专辑做的时间有点长,花了两年的时间。这两年里,专辑里的好多歌曲他们都现场演唱过。好多粉丝把这个演唱会的现场录了下来,传到了互联网上,导致了这个作品泄密。
而且他们花了两年才把这个专辑做出来,互联网已经大大改变了音乐产业的形态,已经不是当初他们刚走红的那会的状态了。
他们刚走红的时候,主要通过实体的唱片店来销售,专辑50%以上的销量都是走的线下的实体唱片店,现在可能也就20%。沃尔玛、百思买这些零售商也会去夺一些市场份额。
还有线上的数字零售商,比如苹果的iTunes商店,这些平台一分流就导致了原先传统的那些渠道不是特别好使了。所以综合考虑,电台司令乐队就干脆把专辑放在网上卖了,通过官方网站可以下载整张音乐专辑。
他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自主定价。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歌迷要想下载这个专辑,就自己输入一个价格,你觉得它值多少钱,然后付款,这个专辑就给你了。你也可以说这个专辑不值钱,就不付,没有问题。
这么一个东西出来之后整个音乐圈都震惊了。最后效果还不错,这个乐队一直没有公布过这个专辑到底销售了多少。但是业内人士通过一些第三方的数据做过一个大概的估算,这张专辑能给他们带来600万到1000万美元的收益。
这就说明,你作为一个IP,作为一个明星,作为一个有才华的人,你在这个时代可以做很多超脱出传统的内容制作方式,用现代的媒体技术能够直达用户,绕过所有的中间环节,直接完成购买和销售。
电台司令走的是非常激进的路,但是实际上跟他类似的已经特别多了。比如Lady Gaga,并不像传统的音乐人科班出身,她事先做了很多线下的小规模的巡演,在美国、加拿大的各种俱乐部不停地表演。最巅峰的时候每周七八场,有时候一晚上甚至能往返三个地方。
其实她就是为了累积核心的粉丝群,通过不断的线下表演很快就抓住了一帮核心的人群,这帮人就是她最早的粉丝。
这个做法有一点像互联网产品找种子用户。Lady Gaga又用facebook、推特、youtube来推广自己的表演视频,然后跟粉丝密切地互动。到2011年的时候,Lady Gaga已经成了facebook上最受欢迎的明星之一了。
实际上Justin Bieber差不多也是这个路子,一开始就是靠视频网站火起来的。
这些内容的制作商,不管电影发行公司还是唱片发行公司,存在的价值到底是什么?互联网时代,这些IP能够直接跟用户接触,甚至能直接交易下单,为什么还需要让他们赚一块利润?
互联网上经常讲的一个故事叫去中心化。一般来说,做互联网的会给你举几个例子,比如维基百科,上面大概有380万条的名词解释。按照传统的经验来说,编纂这么多百科词条,有点像做一本百科全书的感觉。
传统的大英百科全书这种级别的工作量,需要动用好多精英知识分子,各种编辑,各行各业,精通各种知识的专业人才,耗时好几年,然后才编出来。
这个工作方式就是中心化的方式,也就是说在知识生产这件事上,他们是把精英知识分子聚在一起,产出一个明显带有精英知识分子色彩的内容产品。
维基百科是符合互联网精神的,它是开源的,全球所有的网友都可以参与维基百科的编写,其中全球100多万的网友都参与了。所以非常短的时间内,维基百科的词条数就已经比大英百科全书多几十倍了。
传统的不管是权力的中心还是知识的中心,都是掌握在一小部分人手里的。互联网冲击了这种模式,把所有人连接起来,把各行各业草根的能量发掘出来。大家群策群力,最后维基百科的各种词条就被网友逐渐地丰富起来。
这个过程就反映了互联网的去中心化。把权力中心、知识中心完全瓦解掉了,带来了一个更平权的时代。
原先的出行服务都是掌握在交运公司这种垄断性的公司手里,他们的中心权利就是来源于政府。政府把这个权利授权给他们,发牌照,别人不许参与,明显地形成了一个中心,靠这个中心节点来提供服务。我们就会发现出租车通常服务质量都比较差。
滴滴打车软件出现了之后,全社会所有的私家车都接入进来,在一个平台上相互地接单,你就会发现打车的问题一下都解决了。这个方案就像一张大网一样,每个人都参与进去,没有一个人是绝对的中心。这套共享经济的模式就瓦解了整个出租车中心化的格局。
这些例子本质上都是一个逻辑,就是我们这个时代那些原先处于核心地位的,不管是渠道,还是权力的中心、知识的中心,现在都在被互联网消解掉。这些赚我们差价的环节,正在逐渐被我们挤出市场。
真正的现实是这样的吗?电台司令这个乐队做了一次特别好的尝试,绕过了音乐的发行制作公司,把音乐卖给终端的消费者,除了他这次尝试之后其他人还有再尝试吗?
Lady Gaga或者Justin Bieber早期都是通过社交网络,把自己的人气炒起来,有了粉丝很快就跟唱片公司签约了。也就是说他们获得了名气之后,又回去跟传统的渠道商合作了。
维基百科有100万网友参与是没错,但是维基百科75%的内容都是最核心的1500名网友完成的。
互联网去中心化的故事愿景是很美好的,讲起来也特别激动人心。但是想把中间商的利润全部砍掉,这就是个市场经济的问题了。
你会发现去中心化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概念,它能很快地像病毒式传播一样,把一个东西传给大家,大家都参与进来。但是问题是你作为一个产品如果想挣钱的话,靠去中心化的这个方式是不行的。
你想挣钱的话必须做到把所有的资源全部调动起来,这就需要一种控制力。控制力跟去中心化的逻辑正好是相反的。
我们会发现滴滴跟传统的出租车市场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玩法,很快让所有的用户都知道滴滴,普通人也都养成了用滴滴的习惯。之后需要挣钱了,就走相反的道路了,你现在打车挺大概率会碰到出租车公司的司机。
它在很多城市投入几千辆车,找一批专职司机,不像早期只提供一些平台服务,它开始亲自做这个生意了。最终走的路子跟传统的出租车公司其实是一模一样的,都需要有一个中心化的东西去控制调度所有的资源,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个服务标准化。
当初接入进去的大部分私家车都要被淘汰出来,这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滴滴的变现方式一定是自己亲自去干,这是效率最高的一种方式。如果只是私家车司机去接活,滴滴简单抽成,挣钱效率特别低,一定赶不上自己亲自变成一家全国最大的出租车公司,这样来钱更快,效率更高。
涉及到挣钱的时候,互联网带来的去中心化并不能带来挣钱的效率,一定要有一定的控制能力才能挣钱。如果还是一盘散沙,这时候是没用的。
大部分人对这个中心的概念其实是有误解的。一般人觉得中间商就不是什么好词,是二道贩子,赚差价特别讨厌。我们都希望如果一个人特别有才华,能直接挣到钱,踢掉中间商的利润,咱们普通人买电影版权、买音乐版权、买书的时候都能更便宜,皆大欢喜。
想想这个瓜子二手车是怎么打的广告: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车主多卖钱,买家少花钱。跟刚才的逻辑是一模一样的。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一定不成立。二手车永远是要存在中介的,只不过瓜子二手车网自己变成了最大的中间商而已。现在收你的钱说是手续费,只不过换了个名头,本质来说还是一个中间商,还是赚差价,这个商业模式不可能改。
中间商并不是没啥价值的二道贩子,他们能在市场上那么长久地生存下去,一定有生存之道。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一定创造了让市场效率变得更高的价值。
一个贵州的茅台酒厂,能跑到山东某一个县城里,在基层铺货吗?没有渠道商怎么做,在中国2000多个县城里建专卖店?那玩意多贵。你可能想到了可以通过互联网卖,直接做电商。但是电商也有成本,电商的成本一定是由线下渠道商的成本决定。
早期的时候做电商的人少,竞争特别少,消费者选择不多,所以这时候效率一定是最高的,感觉就是比线下的渠道要便宜很多。可是这个阶段早过去了,线上渠道的成本就无限接近于线下渠道了,你要引流买推广位,你发现这个付出是特别高的。
线上的成本如果比线下便宜很多的话,工厂都会选择自己去做电商,而不会选择做线下渠道,还要让利给渠道商。既然他们仍然选择做线下,让线下的中间商赚着差价,就表明这一定是个市场化的行为,是一个市场化的选择,线上渠道并没有明显比线下便宜。
还有一个成本非常重要,你把这个东西交给渠道商去做的时候,你什么都不用管了,而线上的你自己要搞定所有的问题,比如物流、客服的问题,这些东西都是成本。
三只松鼠就是做的垂直电商,报表数据里销量每年都是百分之几百,这个确实厉害。可是你去看看他们的成本支出就会发现,这也不是一门特别高效的生意。确实没有线下渠道的成本支出,可是光线上每年砸的广告要花好几亿。
理清了渠道商的市场价值之后,再看看内容产业你就能理解了。为什么Lady Gaga、Justin Bieber火了之后还要回过头去再找传统音乐制造商,就是因为你自己亲自去做这些事一定没有他们专业,没有他们高效,成本控制不如他们好,效果也不如他们出彩。
像写小说,你一定找一家大型的出版社,让他们帮着你去做图书的制作和分销发行,因为他们这方面一定很有经验。他们知道怎么去推广,而且他们能接触到很多资源。自己非要去干的话,你会发现这个复杂程度往往超过你想象。
电影电视这个行业就更不用说了,它更复杂,不仅需要配合的环节,你需要把创意团队、编剧团队、营销团队、制作团队、发行团队、宣传团队、媒体对接,成本太高了。把这些事交给人家,让渡一块利润分成,这其实是皆大欢喜。你腾出精力来继续搞你的创作,这才是成本收益比最高的一个选择。
从这里咱们就能看到一个草根成为网红出了名之后,他最终的归宿一定是跟这些主流的平台想办法达成合作,这样他才能有更大的话语权,这是大部分网红的共同的宿命。千万不能只是执着于粉丝流量给的变现,那生意就很难长久了。
去中心化看上去很美,但是从挣钱这个维度来说,去中心化并没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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