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放弃吉他
是因为大横按和F和弦
否则
民谣歌手的数量至少翻一倍
(一)
“当别人读你写的故事的时候,一定要让别人有所收获,有所触动。我要对得起每一个读者。”这是我写这本书之前的想法。
给文琪写故事,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她,喜欢她的歌,喜欢她的吉他屋。
几个月前接受记者的采访,在采访的最后,他们问我:“你以后最想做什么啊?”我想了一会,告诉他们:“我已经把我想做的事都做完了,如果真要问我还想做什么,我就想以后一个人抱着一把吉他,边唱歌边旅行。”
在许多弹吉他的女孩里面,我最喜欢台湾的张悬。后来遇到了另一个女孩,她叫文琪。
“讲讲生活中的小事情,听听我弹奏的琴声,欢迎来到文琪的吉他屋。”这是文琪在录每期《文琪的吉他屋》之前会说的一句话。在没听过她的节目之前,我和现在读故事的你一样,也以为“文琪的吉他屋”是一座特别文艺的小木屋,但其实是一档电台节目。在节目里面文琪会自己弹着吉他,唱几首自己喜欢的歌,有时候还会唱一些自己写的歌。
在听过了很多期《文琪的吉他屋》之后,听说文琪在大连的一个livehouse有场个人的见面会,我立马买了去大连的船票,准备去见她。
到了大连新港下船之后,被港口的大巴车直接拉到火车站,下车的时候在门口突然冲过来一堆人围住我,两个人上来一把拉住我的两只手把我往他们的车上拽,叫我坐他们的车,还有两个人在我的左边和右边使劲推我,我使劲把手抽出来把他们推开,往前走了两步,一摸右边的口袋,手机被偷了。回头一看,那一帮人在百米之外跑得比博尔特都快。
我特别感谢他们没把我左边口袋的返程船票偷走,那样我就真的要留在大连露宿街头了。人生第一次丢手机,但愿也是最后一次。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城市,没有手机,没有钱,也没有百度地图。问了好多人,才找到文琪见面会的地方。体会到了那种无助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就像宋冬野的歌里唱的:“睡醒的人哭着想回家,可离家的人不会相信他。”
在见面会上,我告诉她自己的这次经历,文琪让助理给了我二百块钱,我告诉她等我回去一定还她。她笑笑跟我说:“没关系的,注意安全,谢谢你跑这么远来见我。”
在见面会上,文琪唱了两首歌特别好听的歌:雷光夏的《原谅》和《黑暗之光》。回去之后我双曲循环了好几天。
(二)
后来我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把钱还给她了。但我觉得这还不够,如果不给她写一个故事,世上就又多了一个被埋没的优秀的女歌手。
一开始我告诉她我要给她写故事,她是拒绝的。她说:“我就是一个特平凡的人,没什么故事。”我告诉她:“你别给我讲故事,咱们来聊聊音乐。”
她告诉我,自己特别喜欢音乐,她希望有机会能去学习音乐,也希望能真正的做一个全职音乐人,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唱给喜欢的人听,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足够了。
初三的时候,文琪的朋友想去学吉他。那时候吉他还没有烂大街,教吉他的老师也比较少,所以学费当然很贵。吉他老师告诉文琪的朋友,如果两个人一起学的话,平均下来学费就会便宜一点,所以文琪就被朋友拉着一起去学吉他。文琪买的第一把吉他是一把入门吉他,她告诉我:“买吉他就跟买单反相机一样,最好直接买把好的,要不之后再换太花钱。”其实在很早之前我就听说过“想破产,玩单反”的传言,后来又听到了:“摇滚穷三代,民谣毁一生”的说法。
两个人一共上了八节课,后来文琪就再也没有碰过吉他。
大一的时候,因为校园民谣在文琪的学校开始流行,文琪又从新开始接触吉他。她发现自己对音乐有点天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会弹曲谱上的所有歌曲,让人头疼的F和弦和大横按,她也能驾驭自如。在大学里面她写了一首歌,她说这也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是写给她妈妈的:
《那么那么地》
亲爱的蔷薇
谢谢你是我的蔷薇
我们就像两个倔强的小孩
永远站在世界的两端
不是敌人
但是什么让我们如此遥远
因为妳 我们一起相伴的我的前半生
我们的关系是
那么亲密 那么遥远
那么热烈 那么冷淡
我那么爱你 那么恨你
我那么那么地
我那么那么地
我那么那么地
爱你 恨你怨你 念你
(三)
2011年11月17日,文琪在北京的星光现场跟万青合唱了《秦皇岛》,她说自己就是一只lucky dog!虽然唱的时候自己特别紧张,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兴奋很激动,当时那种感觉一辈子也忘不了。后来喜欢文琪的人越来越多,她举办了第一次个人专场演出,是在长春的光阴咖啡馆。那天来了好多人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塞了一百多人。她自己都被惊呆了。她原本以为,能来五十个人就不错了。这也许就是生活给我们的馈赠,只要你坚持一件自己热爱的事情,总会在平凡生活中遇见意想不到的惊喜。她说:“真的很感谢那天的观众,认识我的以及不认识我的,喜欢我的以及不喜欢我的。”
2014年9月,文琪还在一家香港纸媒驻这边的办事处做记者。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拿起吉他边弹边唱歌,突然想把自己弹吉他的视频发到网上,看看有多少人会喜欢听自己弹的吉他。第二天的时候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朋友推荐她去做音乐电台,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文琪的吉他屋》。
电台节目一直在做,但是工作却一直在换,住处也一直在换。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文琪都不记得自己曾经住过哪里,几乎一个月换一个地方。当时租房子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房租便宜。于是就看到了一个她不熟悉的小区,很脏乱,下过雨后地面到处都是坑哇和泥泞,拐进小巷子里,会看到很多发廊和粉红色的按摩店,晚上红灯齐刷刷打开,毛玻璃上面映出很多“诱人”的剪影。她住在角落里一栋五层楼的二楼,那是一栋很老旧的楼,到处都是黄褐色的斑点和水渍,除了防盗门,所有东西都是五十年前的样子,非常像旧的香港电影里那样拥挤忙碌又贫穷的小弄堂。那个屋子是两室一厅式,文琪住的房间是最侧面的一个狭长的小隔间,一般人会用来做书房或仓库,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还是蓝色的玻璃,外面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贴纸。
当时她都没有仔细的观察过那个房间就急急忙忙定下来了,因为,在大城市里一个月三百块钱的房租实在太难得了。后来文琪把东西全部搬过来之后才发现,房间里没有空调和电扇,唯一的“电器”就是一个灯泡。墙上的插电孔只有一个,开着电脑就不能再开别的。没有衣柜或箱子,她只能把衣服挂在客厅的一个大衣柜里,大衣柜里有一半空间是另外一个房客挂的平时不穿的衣物。洗手间也很狭窄,只容的下一个浴缸和一个座便器便没有多余的地方,所以洗脸池在厨房,用热水的时候要提前三十分钟打开烧水的水箱。她的房间只有一个桌子和一张床,但看起来已经非常拥挤,那时候她用的还是台式机,放在桌上后,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
就这样,文琪正式开始住在那里,一个不管什么时候睁开眼都异常昏暗的地方。每天早上文琪跑到客厅找衣服,到厨房洗脸,然后出门去各种公司面试,晚上出门找网吧做电台节目。因为网吧里太吵,有时候一期节目要录好几个小时,在包厢里弹吉他还会被老板赶出去嫌她吵到别人。因为房间里不能拉网线,在网吧做完节目之后还要开始发简历到许多公司,看各种招聘信息,回去的路上随便买点吃的东西带回去吃掉就睡觉,期间一次也没看到过另外一个房客,什么时候都像是没人一样。
某天开始忽然下起雨来,气温骤降,本来因为有色玻璃就很昏暗的房间更是难辨白天黑夜,小区的道路也随着雨水前所未有的泥泞起来,文琪脚上穿的是小店里六十块钱买来的假UGG,平日看不出真伪的鞋子在雨天终于彻底露馅,不管她怎么小心的走路,鞋永远会进水,袜子被浸湿。后来搬家的时候仅剩的一双运动鞋居然也开胶了。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鞋子无法自然阴干,她只能穿着拖鞋,提着高跟鞋去公司面试,在公司楼下的厕所里把高跟鞋换上,把拖鞋藏在厕所不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好几次拖鞋都被清扫厕所的员工当垃圾扔掉了,她就只能光着脚走在小区坑哇和泥泞的路上,脚上现在还有当时被石子和玻璃渣划破留下的伤疤。晚上文琪洗澡的时候,打开喷头不到五分钟,水突然变凉,等了很久都没有变热,只好擦干走出来。第二天感冒了,一直睡到中午,爬起来想去拿一件厚衣服,打开衣柜发现自己的衣服挂的时候不小心越过衣柜中间的那条线,被人摘下来扔在下面。她从来没见过跟她合租的另外一个室友,看到一幅被扔在下面的时候,才体会到室友的存在。
(四)
她是文琪的室友,是一个小姐,就是那种,永远长不大的姐姐。她只出台,不出柜。只卖身,不卖艺。
后来文琪遇见过她几次,两个人开始聊天。她告诉文琪,她遇到过很多男人,又想玩SM的,有想让她穿上自己女儿的衣服然后扮演他们女儿的,还有叫她“老妈”的。溜冰吸毒的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人压根就不会去陪,给多少钱都不陪,因为做人要有基本原则。
她跟文琪说,自己身边全是男性朋友,所以偶尔一个女性朋友就会成为香饽饽,稀罕的不得了,但是每天晚上都要出去工作,见不到文琪,所以很无奈。为找女性朋友,自己还专门进了“拉拉”群,告诉文琪说拉拉群里分T、P、H(不懂的请自行百度)。还有铁T,就是不让别人摸自己下面的T。
没跟文琪住在一起之前,她跟别人合租一间房。夜里听到隔壁两个拉拉在一起,呻吟声吵得她一晚上都睡不着觉,两个“拉拉”的声音确实太大了,后来她问了那栋楼的邻居才知道,当晚那栋楼的很多户房客都被吵得睡不着觉。
文琪看到她的手腕上有刀疤,她说这是她想死的时候割腕留下的印记,那段时间见到血就兴奋。最后也没死成,就买了瓶安眠药,全吃下去之后,第二天被苍蝇嗡嗡的吵醒了。起床一看安眠药,发现没QS。后来觉得死太麻烦,就不想死了。
她户口本上的学历是高中,真实学历是初中。初中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男生拉着一个女生光往门后跑,自己就跑到门后看看有什么东西,结果发现什么也没有。后来看到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后面亲嘴儿,吓得她再也没敢去。毕业以后就跟着大婶买菜,一个15岁女孩,每天要挑着100斤的蔬菜去摆摊。后来不干了,就去酒店当了服务员。
老板逗她说,店里的特色菜是“酱牛鞭”,她就拿着菜单,等每个客人来了都问一句:“您好,请问要不要来一盘酱牛鞭?”有的客人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有的客人则是不搭理她。后来她觉得很奇怪,就问了别的服务员,那些服务员笑着跟她说他们自己也不知道那是啥菜。她又回家问她妈,她妈骂她傻,告诉她牛鞭就是牛的生殖器,从此以后她再也不问客人要不要牛鞭了。
上菜的时候端盘子端不稳,经常洒在客人身上。有几次洒在了男客人裤裆上,吓得她赶紧拿上卫生纸要给人家擦裤裆,把人家男客人吓得急忙说:“不用不用。”她说:“没干这行之前,她就是一张白纸,也不懂牛鞭是什么,也不懂汤原来是撒在了男人的鞭上,更不懂什么事性。进入了社会,白纸,就再也没有白的地方了。”
她告诉文琪,自己有时候都不愿碰手机,因为整天重复着一样的事情:介绍价格,介绍服务。有时候把手机扔得远远的,但过一会又拿回来,因为自己家里条件不好,又不会别的,只能靠这个挣钱。她晚上从来没逛过街,从来没吃过烧烤,在网上订了两张电影票代金券,她说她一直想找一个人陪她看电影,可后来一直到那家影院着火了都没去看过电影。她真的很想看看晚上的景色。
(五)
后来文琪搬走了,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临走前,文琪陪女孩看了一场电影。几年后文琪终于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之前一直找工作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好,但是现在已经慢慢变好了,自己也在调整。她说:“其实每个人都会经历低谷的,那是一段非常难受的时期,但过去之后回头想想,我会感谢那段日子,因为那让我学会面对,不再逃避,也想明白的很多事儿。”
我问文琪,希望我把她的故事放到书里面的第几个?她告诉我,我的名字里面带“琪”,那就取个谐音放到第七个吧。她的生活和她弹着吉他唱的歌一样,总是这么随性。
她说很多粉丝告诉她,她的节目能催眠,后来我试了一下,躺在床上听着她弹奏的吉他,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故事大概就是这样。我从主观角度去阐释文琪,一定有片面的地方,让她觉得不舒服,或觉得特别好。多年前的自己,从不看过去。
如果有一天我的手指不够灵活了,我就用笨拙的手写歌。
如果有一天我写不了歌了,我就用喉咙去歌唱。
若果有一天我死去,再也不能歌唱了,我的一生,就是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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