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小城

作者: 三水文 | 来源:发表于2024-05-30 16:19 被阅读0次

【郑重申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星辰计划活动2024年5月大作文。】

故事发生在接近一个世纪前,一个凛冽的寒冬,嚎叫的北风一遍又一遍肆意得刮着这座北方小城,像是在传达着什么信号,但人们的钝感力判断不出这到底将会发生些什么?

记得还是那么清楚,那天张叔(周围人都这么叫得)还像往常一样,要出去溜达一圈看看羊圈的羊儿、鸡窝的鸡儿有没有迥异的,比如有没有少啊,精神状态…在那个年代偷鸡摸狗的事儿是常有,只能各自护好自家宅院,以求上天保佑这年底能开荤给家人加顿荤腥调剂下伙食,还能卖点钱给全家人置办一身新衣,剩下钱能存起来供着孩子读书就不错了,否则就废了这一年的心血了。

张叔麻溜得从暖和的被窝里伸了伸懒腰后穿好衣服,张婶揉揉朦胧的睡眼,说道:“天这么冷,不多睡会,咋起这么早?”“我得去出去看看它们”“哦,那你去吧”。张婶睡意难消接着沉沉睡去,张叔看着酣然入睡的儿子可爱的模样和睡意中脸蛋红扑扑的妻子,满满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老婆孩子热炕头”对于一个平凡的男人就是满足吧。

来到外边看了看这些他每天光顾的老地方,查了查数量没有变化,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再看看它们因为天冷都依偎在一起窝成个大球在抱团取暖,虽然天愈发得冷了,但是羊儿因为有厚厚的羊毛足以抵抗来自那个遥远的地方刮来的阵阵寒意,鸡窝用了厚厚的破布围着,弄得鸡儿们分不出时间,总是一个哈欠一个哈欠打个不停,睡得天昏地暗,就像是那冬眠的动物一样,身上肥的都快走不动路了,有时实在寒冷,张叔会给鸡窝旁边弄个火盆,让它们不至于冻得瑟瑟发抖。

听着外面有什么声音,一阵阵喧哗吵闹声从外边不绝于耳得传到自家来了,他也想去看看,因为冬天的寒意阻断了人们出外的好奇心,大多是在家里待着得,外边发生什么也都不晓得。

于是他踏出家门口,往街北头走去,只见围了一群人儿,这让他更加好奇,加快脚步来到人群跟前,这块平时夏天纳凉的枣树底下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得,他用那双灵敏度还算不错的耳朵搜听着能听清的信息,只是隐约听到里面有传来小孩的哭泣声,人们都唏嘘着“真是个可怜的娃儿啊”“这到底咋回事啊?”张叔心里嘀咕着,他的好奇心像潮水般汹涌着要进去一探究竟,他顺势见缝插针般顺溜得挤进前头,大冬天的这一番挤弄,他头上都浸出了汗珠,一阵寒风划过他那粗糙的脸,一个大大的喷嚏打得像震天雷似得,人们都被这喷嚏声惊了一下,他这七尺汉子却被眼前一幕惊住了。

只见小女孩和儿子张生差不多大,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破烂的露着棉花的棉袄佝偻着小小身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哭哭啼啼,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她浑身冻得瑟瑟发抖,小脸儿被刺骨的寒风冻得红肿了许多,小手也是肿得和发面馒头一样,一双破了好几个洞的鞋子,脚趾头的皮肉翻开了,红色的血肉露出来,让人直觉得好生心疼。孩子前面有一个躺在地上的大人,凑近一看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直挺挺得躺在了冰冷的地上,手放在鼻孔上一丝气息都没有了,确定是死了得,大家都说:“这么好的一个娃,可怜没了娘”。

张叔不由得心头一颤,心里真是不是滋味,随即说道:“孩子这是你娘么?”女孩怯生生得说“嗯嗯”,“那你爹呢?”“我爹早就死了,我和娘一路逃到这里,可是娘也死了”,说完孩子哭得就更加伤心了,大家问“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么?”孩子摇摇头,之后安静得犹如黑夜的死寂,大家伙是为孩子以后犯起了愁。

有人就提议“我们先把孩子娘找块地方葬了,让死者入土为安嘛!”,大家纷纷表示同意,“那这孩子以后生活可咋办?”大家沉默不语,在那个年代里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谁能领养一个陌生孩子呢?即使好心领养了,也养不活啊,因为连自己家的生计维持好就是祖上保佑了。

张叔心里挺不是滋味,他也和大家想得差不多,但是他又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善良的,善良到不忍心看着孩子受苦,他觉得这不过是填双筷子的事,没有这么难,我省省就有她那一口了。

“孩子跟着我吧”,这阵看似有一个世纪的漫长沉默就此嘎然而止了,大家都对张叔投以敬佩的眼神,“你真是好样的”刘麻子先开口说道,“你和恁家那位不商量一下子了?”刘麻子滴溜着眼珠快速反应道,张叔也想到这个问题了,心想着“张婶虽说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但是这事上给她说了多是不同意的,因为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再填张吃饭的嘴,不知她会不会把自己打出来。所以不给她说了,直接领着孩子回家就行了,先斩后奏吧”。

“不用说了,家里事都是我做主,再说了救人的事她会同意的”,张叔为自己的面子说了违心的话。

大家个个为他竖起了大拇指,张叔这会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面子,这事做得倍有面子,但是又不知怎样应付接下来的暴风雨啊,“算了不去想这个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我不救他,这里的人没人会救了,她会死在这苍茫的土地上和她娘一样啊”。

随后大家都齐心协力为孩子妈妈找了一块安静的地方让她长眠于此,孩子也能经常来祭拜她,在众人将一铲铲土盖住妈妈的身体时,孩子上前扒拉着土失声痛苦,觉得以后就见不到面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亲人来爱护自己了,哭得是撕心裂肺,冻得发青的嘴唇不停得哆嗦着,从小小身体里喘出的气越来越不匀实,差点哭晕过去。

梁大婶见状急忙帮孩子用手拍拍她的单薄的后背,她眼眶里的泪水从眼角流出来,只觉得孩子真让人心疼,在场的一个个壮汉妇女都纷纷落泪,真心心疼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娘。

就这样一个上午大家伙让死者入土了,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事,就各回各家了。

张叔上前亲热得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孩子楚楚可怜得看着这位眼前和父亲差不多年龄的肯收养自己的男人,眼里多了一丝温暖,说道:“俺叫夏荷”,她的嗓子因为哭得太厉害,声带都哭肿了,所以用尽力气才挤出了一丝微弱的声音,“你跟着叔回家去吧,以后那就是你的家了”,小女孩当即给张叔磕了个头,张叔赶紧说:“孩子你快起来,我们遇见就是个缘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女孩哭肿的双眼看向他,使劲点了点头。

张叔定睛看了看孩子,长得模样俊俏,眼神里透着聪慧机灵,“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可爱小人,要不是现在这个世道苦,谁不愿意有这么个可心的女娃啊”,又心想“真是可惜了,老天为什么专找苦命人啊?真是麻绳专找细处断,父母一个个相继离去,对这个年幼的孩子得带来多大的心灵打击啊?”

一路上边想边扶着孩子往家的方向走,心里盘算着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情,随即脸上变得愁云密布了。

离拐进自家的街巷子里还差约百米的距离,张叔就隐约听见有踱来踱去的脚步声,他放慢了步伐,侧耳倾听像是他媳妇的在说着什么,他的心里砰砰跳得厉害,但是又想了自己得为这孩子谋个生计,看了看旁边的孩子,恰巧孩子也扭头看着他,他向孩子摆了个笑脸,孩子也会心的笑了,露出了两个小酒窝还有两颗小虎牙甚是可爱。

他带着孩子大踏步得来到了巷子里,还真是自家那位,瞅着张婶气势汹汹得向他走来,“你这是去哪了?半天也没个影,都快把我急疯了”还没等张叔说话,她又补充道“我这出去问了街坊邻居个遍,说是你们帮着把一个死去的人入葬了,具体也没解释明白”“我寻思你回来问问咋回事呢?”“你咋还领着个孩子啊,谁家的啊?”张叔一声叹息道“回家说吧,我也饿了,吃了饭再跟你细讲”。说完就自顾自得带着孩子回家去了,张婶这个直性子被堵了回去,弄得自己云山雾绕得,只觉得心里不太好受,看他俩的身影自己在后头快步追了上去。

回到家,张婶把留给张叔的饭菜热了热,给孩子接了些热水让她洗干净小脸小手,招呼孩子上桌吃饭,孩子刚开始半推半就,张叔见孩子不好意思笑着说“孩子没事,赶紧过来吃饭了。”孩子也就不太自然的坐下,她好长时间没有吃过热乎的饭菜了,看着就直流口水,但是她知道这不是自己家,所以事事要小心谨慎,心想自己可就这一个地方呆了,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有如此敏感的心。

吃过饭后,张叔把张婶拉到另外一个屋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媳妇,张婶还没听完就有些急了说道:“这事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说声,现在这个年月自己都养活不了,你把这个娃领回来,我们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张叔见状笑眯眯着对张婶说:“我们大人省省就有这孩子吃得了,孩子多可怜啊,你看咱俩有个男娃了,现在老天又送给咱个女娃,不就凑成个好字了”。

张婶听他说这就来气,“你说得怪容易,拉扯个孩子不是养个牲口,现在这是啥世道啊,你还在这光说好听得”,边嘴里嘟囔着上手就是朝张叔背上捅了几拳。

张叔也没敢吱声,两人陷入了沉默中,后来张婶清了清嗓子说道:“那这孩子待咱家也成,但是家里活计她得帮着做,至于上学什么的,这个咱可供不起,现在光咱家张生上学堂的钱都快拿不出手了”。张叔叹了口气说“那行吧,让这娃给你在家打个下手,学做些家务活啥得吧”,两人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

再说那娃在堂屋安安静静得呆着,她眨巴着那双炯炯有神的黑葡萄眸子,仔细端详着这个新家,有种陌生感但是又觉得有些许的温暖。男孩张生见来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满心欢喜拿出好玩得,要女孩和他一起玩,刚开始她还不好意思,最终还是孩子好玩的天性驱动着她没办法拒绝,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全神投入得都没有留意有两个大人来到他们跟前。

张叔看着孩子们天真可爱面孔心里美滋滋得,两个孩童的追逐打闹让往常清静的家里多了几分生气。夏荷看到大人出来了,立定住了,小小的娃儿此时失去了刚才的那份活泼,张叔赶紧打了个圆场,说道:“孩子,你今年多大了?”“九岁”“张生今年是十岁了”张婶说:“那比生儿大一岁啊”,“是啊,以后你们兄妹相称吧”张叔眯着眼笑着说,随后又补充道“你用叔婶来称呼就行了”。

夏荷眨巴眨巴眼睛张开樱桃小嘴叫道“叔、婶,谢谢你们收留俺”,还喊了张生一声“哥哥”,两个大人会心一笑,没想到小小的孩儿这么会说话,大家都对夏荷回应了一声“嗯”。

之后的日子里夏荷手脚勤快,学东西很快,不用张婶特意教,她只需要看看就能心领神会,张婶心想“这娃是真聪明,要是读书肯定是块好料”,小嘴像抹了蜜似得也是“叔叔、婶婶”叫个不停。

没过多久,夏荷学会了生火做饭,喂鸡和羊,还有家里卫生的打扫,这些活计她都能应付,她每天早早就起来生好火,先烧好热水,再做好饭等着大家起床吃饭,之后就是洗碗打扫卫生等,张婶对她的勤快也颇为满意,张叔看到孩子起这么早就说,“夏荷,多睡会儿,你早上不用起那么早,有你婶子呢!”但是小小的孩子却笑着说“叔,我不爱睡觉,就想干点活”,这些是孩子违心的话,家庭的变故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谨小慎微,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虽然她也觉得累但是嘴上肯定不能说累,有些心事自己只能埋藏在心里。

张婶的态度虽然不如张叔对她好,但是夏荷觉得还算过得去,总是没有找她麻烦,到了晚上忙完了一天的活计,她在院子里会发会儿呆,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就想着是不是有爹娘在那上面哩,随即傻笑似得呆呆看着,好似真的看到了爹娘在天上笑着看着她,她随即伸出手想上去抱一抱他们,但是他们转眼间就不见了,此时的夏荷心里咯噔了一下,眼泪忍不住得往下流,但是此时她又不能哭出声来,只能躲到一个角落里默默流下泪,再悄悄得将眼泪擦干。

岁月静好的日子对这个孩子总是没有这么长情,那个战争纷飞的年代,日子愈来愈不好过了,况且她现在不是长在亲生爸妈手中的宝贝疙瘩,命运真的就是主家说了算得。

张婶觉得她也能干些活计了,就寻思着给她找份能挣钱的活来贴补家用。她四处打听着为夏荷找一份能营生的活儿,终于经过一番打听费了好大劲儿,有一户人家要这个小娃了,一般都嫌她是个孩子太小了,但是这份活计却适合她干。

张婶来到主家,主家瞟了她一眼说“在这里干得按规矩来,我想找个机灵能干,不怕吃苦得,她能行么?”张婶看准了五成了,两眼变得更精神了,满眼弥漫着笑意说道“这娃别看人小,但是勤快机灵,绝对你百分百满意。”“那行啊,让她过来试试吧,行的话我就留下她。”

主家是一个穿着旗袍打扮时髦的女人,烫着那个年代的波浪卷发,浓妆艳抹,白葱似的纤纤细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嘴里叼着一只细烟,不时从口中吐出薄薄的白雾,直呛得张婶差点受不住。

她和那个女人商量好第二天就带孩子过来试试工,她心想只是这个事得瞒着张叔,得先斩后奏,这么个好事她想想都心里乐开了花,因为女人说,“能胜任得了这个工作就吃住在这边,不用回家了,干得让她满意,一月下来还有赏银。”

这是张婶巴不得的事情,她其实对这个打破往日平静,到她家来得这个女孩心里并不欢迎,虽然孩子既勤快又乖巧,但是她就是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孩子,不会当真可心了疼得。再说了现在日子都不好过,给她找份活,也算是能养活她自己,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么?走在路上她觉得近期说不出的不适都烟消云散了,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

第二天张婶如约将孩子带到了这个女人家里,女人一看孩子长得眉清目秀,梳着个麻花辫,看上去还算干净利落,就是个子有点矮,第一眼印象还算可以,就给安排自家活计,因为她有一个领养的女儿,所以需要夏荷照顾,另外做饭、卫生都得是她干,当即就询问夏荷:“这些你能干得了么?”夏荷说道:“这些我能干”,那女人抬了抬眼皮说“那行啊,你先留下来试试”,张婶听了那个高兴啊,嘴都快合不拢了,但转念又故作矜持得说“夏荷,你好好干,过两天我来看你”,夏荷说:“好的婶子,你放心吧,俺会好好干得”。

张婶哼着小曲回家去了,当天晌午张叔从地里劳作回家,进屋洗了把脸就问道:“怎么没见夏荷这孩子”,一边的儿子张生恨恨得说:“让俺妈送走了”,张叔平和的脸瞬间变了颜色,厉声问道“你把她送哪去了?”张婶知道纸里兜不住火,自知理亏得说“也不是把她送走,就是给她找了个活”,“这么小的娃,她能干个啥?你是真心狠啊!”张叔咆哮着说道,“她说愿意干,我领她去的那家主家人待人不错,她在那也不会受啥委屈得”。

说完这些,张叔狠狠得往桌子上拍去,那声音如同惊雷般吓得张生和张婶都不敢说话,随即他把那户东家的地址要了后,连午饭也没心思吃了,急匆匆得来到这户人家。

进门就听见一个小孩的哭声,只见夏荷抱着一个正是吃奶年龄的孩子在怀里哄着,夏荷看见叔来了,喜笑颜开得说:“叔,您来了,过两天我打算回去看您呢”,张叔鼻子一酸,说:“孩子,这活不是你这年龄干得,跟我回家去”,说着就要拉扯着夏荷的手往外走,但是夏荷说什么也不走,她说:“叔,我在这有吃又有住,东家待我也不错,我不想走,有时间俺就回去看你们”,屋里的女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夏荷,屋里收拾收拾”,“来了”。

“叔我在这干得挺好的,不用担心我”,“叔,我去收拾屋子去了,放心吧,没事的”,她急匆匆得带着勉强的微笑边朝屋内走边跟他叔说,一会儿那娇小的身影就淹没在里面栋漆黑的屋子里了。

张叔眼睁睁看着她用那小身板抱起孩子费力回屋去了,他心里五味杂陈,万万没想到这孩子如此懂事、要强,深深叹了一口气后,就悻悻得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张婶满脸堆笑得迎上来说“当家的,这事没跟你说是我不对,但是现在这光景你也看到了,不是没有办法的事么?”张叔一脸不悦也没搭理她,独自回屋去了,为了这事好多天都没有理睬她。

夏荷自己知道叔的心思是对自己真心好,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自己还是靠自己吧,这家就女主人和这个女娃,这一天的活是真的很累,夏荷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她不仅要照顾这个孩子吃饭、睡觉,还得负责洗孩子和女人的衣服,还要做好一天的饭,这照顾一个孩子就是大人都吃不消,虽然她知道日子会很苦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这家女主是这一带有名的戏子,有戏唱的时候就晚上出班唱戏去,没有就去打麻将,以此来打发时间,但是自己看着不再年轻了,她为了打发寂寞就领养了这个奶孩子,有时不唱戏时会抱着孩子逗着她玩会儿。

她的声音真是好听,早上天不亮就开始清嗓子唱戏,夏荷听得如痴如醉,偷偷趴在窗户上看着她的手势、表情还有走姿,心想她唱得可真好,自己像被带了节奏似得在屋里学着女人的样子有模有样地练着,别说还学得惟妙惟肖得哩。

女人家这个孩子说真的也挺调皮,虽说人一天天长大,但她经常不是揪夏荷的头发玩,就是夏荷忙着做饭,她吵闹着要夏荷陪她玩,夏荷说等会儿好吧,这孩子死活不愿意,不然就哭闹不止,因为这事夏荷没少受女主的埋怨。

但是夏荷是有耐心的,她觉得虽然累但是自己也学会了很多人情世故。她不断得平衡着陪这小娃玩的时间和做其他活的空隙,不能因为这些把这份工再弄丢了。

平时还好说就是到了冬天是真冷,这北方的小城冬天的寒风真是砭骨的冷,夏荷天还漆黑时就得生火做饭,小手上满是冻疮。

她也会偶尔回去看看叔一家,有时发了赏银,她还会买些点心带回去,张婶看了这些,觉得自己也是不好意思得,但是夏荷没有怪她,都是一口一个婶子和以前一样亲热。张叔看她回来总是让张婶拿出平时不舍得吃得做给这孩子吃,夏荷也挺欣慰,自己有自食其力的能力,还能有一个经常能回来的家,这里有她爱戴的张叔,还有对自己如亲妹妹似的张生。


日子就这样静悄悄得往前走着,南飞的大雁不知在这北方小城的天空上留下了多少回飞痕,南山上的桃子叶子绿了之后果子红彤彤得换了不知多少茬了。

转眼间夏荷也长成了大姑娘,出落的真是水灵,十里八乡的人见了都忍不住想让她来做自家儿媳妇呢,张叔家的门槛被媒婆踩得不知换了几个了,但是这些都被他家推了回去,因为夏荷还没有这个心思,他们尊重孩子的想法,其实这么多年,他们早就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当成了自家的女儿,包括张婶也变了,夏荷也把他们真心当成自己的亲人,这一年里张生去当兵了,他的心愿总算实现了。

夏荷在这么多年和女主家的朝夕相处,也有了深深得的感情,因为夏荷从不偷懒又能吃苦、乖巧机灵,有叫必应,对自己家女娃就像姐姐般得尽心照顾着,女娃和夏荷相处中也越来越亲,孩子懂事了她觉得夏荷人不仅漂亮而且心眼还好,也没少在她妈跟前说夏荷的好。

女主其实一直在观察这孩子,她早就发现夏荷偷学自己唱戏,只是不说罢了,后来觉得时机成熟了就随口问了一句:“夏荷想学唱戏么?”“嗯嗯,想学”,“那好吧,每天早上和我一起练吧,”随即夏荷也改了口,从此叫女主为“师傅”。

练嗓子、腿功和腰功这些基本功操练起来是真苦啊,身上留了很多处伤痛,但是夏荷都是咬牙坚持着,春夏秋冬年年如是,每天就这样的努力着,她的唱戏功夫也愈来愈厉害了。

女娃大了,夏荷就不用光在家伺候着了,师傅安排她来戏班子帮忙给自己化妆,提提拿拿得照应着,戏班子的老板是一个老色痞,他看上的年轻漂亮的戏子没有能逃出他的魔爪得,包括夏荷的师傅,她师傅其实也是个苦命人,被这老板坑了好多次,他说是要娶师傅,但是这一年年的光景过去了,这个男人一点动静也没有,所以师傅也死心了,只能自己多唱戏多挣点养老的银子,加上领养的女娃,自己老了应该会有个依靠。

这个老色痞看上了夏荷,见了她就像魔怔了似得一个劲地瞅着看,他那腿像是被粘在地上似得走不动道了,夏荷让他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不对劲,每次见他都是低头麻溜得跑开。

一天,这老板来找她师傅,师傅看出这个色痞的心思,义正言辞怒目圆睁得说“你别把主意打到这娃身上,如果你敢打她的注意,你小心了”,这话对这个色痞是有分量的,因为这个戏班子的台柱子就是夏荷她师傅,只要是师傅不想演戏,那谁也别想劝得动她,这个老色痞听了这些,笑着说:“我最心疼你了,其他我谁也看不起”,“呸,瞧瞧这说得多好听啊,你的这些鬼话不用在我这说,还是跟别人说去吧!”这个色痞一个屁也没敢放,就灰溜溜得走开了。

每次师傅上台唱戏,夏荷总是在后台掀开帘子的一丝缝隙朝师傅这看,她看着师傅上台唱戏简直太美了,满足了她的一切幻想,她就这样如痴如醉得看着,也在心里悄悄得学着师傅在台上的一颦一笑还有戏词。

戏班的老板就是老色痞看着夏荷这么痴迷唱戏,有时候就打听夏荷的功底,都说夏荷唱功厉害快赶上她师傅了,他有了坏心思。

那次也是夏荷记忆最深刻的一次,这辈子恐怕也无法忘记,老板故意给她师傅使绊子,本来说好得价钱,却临时减了不少钱,师傅说:“不是那个钱我不上”。就这样两方僵持着,熬到了晚上上戏时间,师傅依然不松口,其实她明白色痞的目的,就是看不上自己了,想减自己的银子。但是她确信没人能顶替自己的角。

色痞找到了夏荷,让夏荷去劝她师傅,但是依然没有效果,这时色痞用“观众是天”的大道理来说服夏荷,夏荷因为年龄小,不懂师傅和色痞之间的博弈,被这人给洗脑了,就这样穿上自己向往的戏服,学着师傅的样子踮着脚步来到了戏台子中间。

穿着戏服的夏荷

老色痞说因为她师傅偶感风寒不能上场,就由夏荷来唱,开始观众都不愿意,老板说“你大胆得唱”,夏荷因为功夫到家,虽然开始有些怯场,但是还是按节奏一步步来。

场下观众听着,直夸唱得不赖,喝彩声不断,老色痞看自己计谋得逞,一眼撇过她师傅骂了一句,“人老珠黄还和我犟”,骂完就走了。

她师傅没有任何反应,傻傻得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是啊,一天天老了,是有下台的那一刻,但是没有想到自己被徒弟给顶了,但是她知道夏荷是无辜得,她恨得是这个老色痞让她从此没了脸面,当即她掏出一块金子咽下了。

当时化妆间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了,等到夏荷唱完戏回来,她唱得太成功了,她兴高采烈得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傅,只见师傅嘴角都是血,摸了摸人已经断气了,身子冰冷了。

她跪在地上痛哭了起来,心里万分悔恨,没想到自己上台直接导致了师傅的死,她无法原谅自己,但是戏班子知情的老人们都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师傅太要强了”,“这里有些恩恩怨怨(含沙射影指出老板和她师傅之间的矛盾)。

夏荷和师傅的女儿安葬了这位唱了一辈子的女人,给她风风光光办了丧礼,来到师傅坟前,夏荷带来了师傅爱喝的酒和几样小菜,将酒洒在了师傅的坟前,说道“师傅,您泉下有知就放心吧,妹妹上学都有我呢,以后就由我这个姐姐来照顾她了!”说完姐妹俩抱头痛哭起来。

之后她离开了老色痞的戏班子,来到了这座北方小城政府办得剧院来上班了,戏班子老板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正是那一年冬天,他家被土匪抢了,最后一家人都死于土匪的大刀之下。

这年张生当兵回来了,他迫不及待得来见夏荷,两人都很惊讶彼此的变化,张生长成了俊朗洒脱的男子汉,夏荷见了心里小鹿直撞,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夏荷在张生的眼中已经不是那个追着自己玩的妹妹了,夏荷的美是一种端庄优雅的美,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江南美女,从这一刻起,他的眼神在这个女子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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