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狗狗吴
【一】
“南湘,我走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可你值得往上爬,值得拥有像样的、我给不起的生活。再见了,我此生唯一的爱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但你不要担心,那时我再也不会打扰你的幸福。我可以远远地看着你,如果你允许,我希望能轻轻地拥抱你、告诉你,过去的那些年,对不起。”
阿七念完这段文字慢慢把本子合上,轻轻摸了摸靠在自己腿上的长发姑娘,“明月,我们分手吧。”
长发姑娘装作睡着的样子,紧紧闭着眼睛不说话。阿七说:“我知道你醒着,我知道就算刚才我不说分手,你也会说的,不是吗。”
阿七轻轻笑着,长发姑娘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几根头发被眼泪打湿胡乱地粘在脸上,她看着身旁这个说分手声音都那么好听的大男孩,顿了几秒后轻轻挑了一下眉,“阿七,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了。”眼里风轻云淡。
窗外飘着小雨,长发姑娘刚走阿七就赶忙追出去,她从来不记得自己带伞。长发姑娘站在书店门口,还好,赶上了。“以后要记得自己带伞,带外套,晚上不要太晚睡,冬天少吃冰淇淋……还有,你要幸福,比我幸福。”
阿七把伞塞到长发姑娘手里,转身离开,他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没有看长发姑娘的眼睛。雨落在身上不痛不痒,还没有脸上的泪滴大。阿七走得很快,他知道长发姑娘不会追上来,他是怕自己忍不住回头看。
长发姑娘打了个电话,两分钟后一辆黑色车子停在书店前,她上车,哭声随着车子的发动消失在雨里。
【二】
大一的迎新晚会,长发姑娘只赶着最后一首歌,橘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打在白衬衫男生的身上,他抱着木吉他唱“不打扰,是我的温柔,”好听的声音流进长发姑娘的眼睛。真的,只是因为多看了一眼。
打听到白衬衫男生在酒吧唱歌,长发姑娘就成了酒吧的常客。第七天,去酒吧的第七天,白衬衫男生在台上说,这首歌,送给一个叫明月的长发姑娘。他轻轻拨动琴弦,很温柔的《温柔》。
他说我叫阿七,她说我叫明月。阿七说明月你的眼睛真好看,像你的名字一样。
他们成了大家羡慕不来的一对。
明月给阿七发短信说肚子饿,阿七总能在最短时间里提着明月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出现在旁边的座位上。阿七在酒吧唱歌无论到多晚,都有一个长发姑娘一脸傻笑着在台下等他。
他们手牵手跟着夕阳走过校园里每一个角落,他们在星光下拥抱,亲吻。明月说我想听你唱歌听一辈子,阿七说我想给你唱歌唱一辈子。
大三的一个周末,明月挽着阿七刚出学校,一辆黑色车子停在他们面前,后座走下来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明月跑过去,亲昵地叫了声,爸爸。一切开始不一样了。
一山不容二虎,同一个地方里再小的行业也是这样。
一年前,任安两家相斗是小城里一大热闻,为了争几块废旧工厂的地盘,本是胜券在握的安家突然被举报偷用劣质建材,做假账,漏税不交,安家老板入狱。任家迅速拿下地盘,聚拢人脉,生意蒸蒸日上。世界太小了,安家有一子,名安七,明月叫他阿七,任家有一女,名任明月,阿七叫她明月。
也曾是假期一天打三个电话都不嫌够的两个人,也曾是早安午安晚安天天说个遍的两个人,也曾是指天为誓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两个人,也不是不爱了。如果爱就能在一起的话,就不叫人生了吧。
【三】
周五刚下课,两个面相凶狠的男人堵住阿七的去路,“我们老板要见你,”话音刚落两人一左一右把阿七拖到一辆车子前才松开,阿七理了理被扯歪的衣服,狠狠瞪了两个男人一眼后坐上车,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开口了:
“你就是安七吧?”
“少废话,有屁快放。”
中年男人摸了一下鼻子,“哟,这股倔劲儿跟你爸一模一样,当年他要不是那么呛,兴许还不至于落这么个下场。”
阿七咬着牙根两个拳头攥得发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爸,你使的下三滥手段别以为我不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年轻人不要那么冲动,我可以帮你爸,关键就看你愿不愿意。”
“呸!我不需要你的可怜。”说完阿七下车重重摔上车门。
中年男人对着车窗外说“回去看看你妈妈再回答,号码在你手机上,我给你一个星期考虑。”
阿七摸了摸包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刚才拖拽他的其中一个男人走过来把手机给他,随后车子开走了。阿七大声叫喊着,一边跑一边喊,他飞快地跑,用尽全力地跑,不知道过了几条街,瘫倒在路边的草地上,旁边有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趴下。
星星没有照亮夜空倒是传来阵阵雷声,阿七掏出手机接起响了好久的电话,那个极其小心翼翼的声音说,“儿子,你怎么还不回来,打雷了我好害怕。”
“妈,不怕不怕,我很快就回来了。”
成长就是这样,说来就来,由不得你半点犹豫和拒绝。
阿七父亲手下的人早就被买通,所以那些劣质建材,假账,漏税都是真的,在无比信任的疏忽下,每一个项目负责人都签上了阿七父亲的名字,念及别人一家老小,阿七父亲担下所有。父亲入狱,妈妈变得敏感胆小,一阵敲门声都能让她惊出一身汗,每每想起父亲便泪如雨下。阿七不懂怎么一下子,自己就要承担那么多了。
明月父亲说“阿七跟他父亲一样是个贪婪之徒,他接近你的目的只是为了钱。”明月说我不信。
明月和往常一样喜欢黏着阿七,喜欢听阿七唱歌,喜欢阿七念书给她听,可是阿七心里五味杂陈装着无数个十字路口。在妈妈又一次大叫着父亲的名字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阿七拨通了那个号码。
“安少爷想明白了?”
阿七冷冷回答“说吧,什么条件。”
“爽快,我喜欢,条件很简单,离开我女儿,对了,以前欠你爸点钱,现在还给你。”
阿七开始躲着明月,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明月在教室门外等,他就从窗户跳出去。明月终于在阿七唱歌的酒吧外堵到他,看到的却是他在和一个短发女生接吻,明月冲上去推开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阿七好看的右脸,明月转身逃走,真的,是逃。
短发女生指了指明月的背影问,“不追吗?”阿七轻轻摇摇头朝相反方向走去。月光把落寞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盏孤独老旧的路灯。
第二天,阿七收到了明月的短信,下午三点老地方见,我等你。
喵咪书店,二楼靠窗的蓝色长椅,前面桌子上阿七喜欢的摩卡静静地冒着热气,阿七曾经在这里给明月念了很多故事。
阿七借口先上卫生间,手机和书包放在桌上,他清楚明月想知道什么,他是故意的。明月颤抖着手滑开阿七的手机,她只是想求证,她不相信父亲说的话。
屏幕散发着苍白的亮光,通话记录和收款消息像一把把冰冷的匕首,疼痛从指尖一寸寸蔓延到心脏。咖啡的香气飘出一股窒息感。
窗外灰蒙蒙的,比任何一个阴天都要灰得多。
明月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人。
阿七对着洗手台镜子里的人说“没有比你更可悲的人了,”镜子里的人也对着阿七说,没有比你更可悲的人了。
明月说“上次的故事还没念完呢。”
阿七坐下来,跟明月之间空出了一段距离,书上的文字从阿七口中缓缓而出,像一首没有高音的离歌。明月侧身躺下枕在阿七腿上,眼泪的温热阿七不是感觉不到。
书合起来了,阿七没有像以前一样宠溺地揉揉明月的长发,他说的是,明月,我们分手吧。
有猜忌有苦衷,一个质疑你是不是不爱我,一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可是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故事没有念完,热气没有冒了,咖啡冷了,一口没喝。
【四】
明月请了一个月病假,每天都跟不同的男人约会,他们给他买昂贵的衣服和包包,请她吃奢侈的晚餐,但是没有人给她唱过歌。她出门会化很浓的妆,和他们在人多的路上接吻。是为了要让谁看见吗?
无一例外的是,明月从不和他们过夜。晚上回到家明月第一件事是刷牙,刷一遍又一遍,直到整个口腔都是涩涩的麻木,直到吐出来的泡沫变成带血的红色。第一次和阿七接吻的时候,阿七说我在这里留了印章,以后只能给我碰。当时的明月羞红了脸,现在的明月红了眼睛。
阿七唱歌的那个酒吧,明月总是有意无意去路过。第七天走到门口时,她对自己说只是随便喝点东西。她坐在吧台的凳子上,离歌台最远的位置,台上唱歌的变成了一男一女,那个和阿七接吻的短发女生,还有阿七。
明月背对着歌台,身后传来男女合唱,是五月天的《温柔》,明月向服务员要了伏特加。
你们每晚都一起唱歌吗?已经在一起了吗?接吻多少次了?一起睡过了吗?你有没有跟她说起,你曾经给一个女孩唱歌而且对她说过,以后《温柔》只唱给你听。明月胡思乱想着,不知谁带头起哄,酒吧里所有人都在大呼“亲一个,亲一个,”而后一阵热烈的掌声。明月要了第三杯伏特加,咽下这些像是嘲笑自己的嘈杂。
短发女生很奇怪,为什么阿七突然说换歌要唱《温柔》。
突然一双手环上自己的腰,明月浑身一颤,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猥琐的面孔,脑袋迅速清醒了十分,明月伸手想推开却被对方紧紧扣着,正当陌生男子的手准备往明月衣服里探去时,一把红棉吉他重重砸在他背上。陌生男子回头大骂了一声,一脚把阿七踹倒在地,旁边上来两个男的一起对阿七拳脚相向,吉他被他们拿起来用力摔到地上,一声闷响。
过了好一会儿,三个陌生男子被围观的人拖开,人散得差不多了,短发女生跑过来艰难地把阿七扶起来,拉过他的一只手挎在自己肩上,架着他摇摇晃晃走出酒吧。阿七一只手被短发女生拽着,另一只手拖着一把破吉他。
吉他是去年生日明月送的,琴身裂了,弦也断了,拖在地上划出一路低鸣,一路呜咽。
明月盯着床头阿七送她的碎花裙子坐了一整晚,推开窗阳光刺进酸痛的眼睛,呛得眼泪直流。她想不起昨晚是怎么回来的,甚至昨晚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一场梦。
一瞬间,明月换上那条碎花裙子,发疯一样冲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开车师傅问去哪儿明月才惊觉,在一起那么久,自己竟然连阿七住哪里都不知道。
周五下午,明月在校门口等到阿七,他脸上还有淤青,额头上还贴着纱布。小雨淅淅沥沥下着,他走出来却没有往明月那边看一眼,明月从身后叫住他:“安七,那些都是假的对不对,你一直很在乎我对不对。”
阿七心头一震,慢慢停下脚步。明月大声喊着:“阿七我爱你,你是什么样我都爱,我吃饭想你喝水想你走路想你睡觉想你梦里还想你,就连喝醉了看着路边的树都像你,阿七你能不能管管我。阿七我们重新来过,好吗?”明月握着拳头,眼睛被雨水浇得通红。
阿七转身了,浓黑的眉毛皱成一团,他说:“我喜欢的,一直都是短发的姑娘,”声音不大,刚刚好够明月听见。他走了,每一步都很平稳,没有回头,他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没有回头,他大步走过斑马线,那边有个撑着伞的短发女生在等他。
雨下大了,长头发和碎花裙子一样不停往下滴着水,没有伞也没有再说祝你幸福,阿七把明月扔在了大雨里。被淋湿的,是两颗装满爱的沉甸甸的心脏。
明月大口大口喘着气,湿透的双脚迈不开半个步子。没有伞,以后都没有了。阿七没有了。
明月回学校上课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剪了短发。
【五】
刚说分手那几天,阿七每晚喝得烂醉如泥。有一晚正扶着墙吐完,鬼使神差地走进旁边的商店要了一包烟,他抽出一只放到嘴边又折回去买了一个打火机,不知是喝醉酒还是因为第一次碰,点火的手抖得厉害。浓烟入喉嗓子像被火烧着,可他却有点享受这份灼痛感。阿七蹲在路灯下对着影子自言自语,他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他爱明月,可是妈妈更需要一个依靠,只有父亲能给的依靠,而且以前听妈妈提前过,任家欠父亲一笔钱是真的。
醉过才知酒浓,烫手才想起把烟头扔掉。
阿七看到酒吧外的明月,一把拉过在酒吧唱歌的另一个女生说帮帮我,所以他挨了一巴掌,没有追那个让自己心疼不已的背影。明月刚进酒吧阿七就看到她,所以传来的歌是《温柔》,所以他奋不顾身地冲下台把吉他挥向意图不轨的男人。阿七提前给短发女生打过电话,他猜到明月会找他,他太了解明月了,所以过完斑马线短发女生问他“你不怕他恨你吗?”他说“不在一起了,爱或者恨又有什么关系呢。”
曾经我们都以为自己可以为爱情死。
兼职做摄影,因为一个角度不满意被客户砸掉相机,父亲回家后开了个水果铺,几次被人半夜撬门把水果乱砸一地,原来唱歌的酒吧也下了逐客令,没过几天贴出了铺面转让。阿七犹豫了很久,拨通了那串曾烂熟于心的号码,“你究竟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声,末了传来一句,“我想要你。”
明月要阿七留在她身边两个月,任她差遣两个月,之后,阳关道或者独木桥,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阿七说“好。”为了父母为了明月还是为了自己,无从考究。
留在身边其实就是每天一个电话报上地址后,阿七以最快速度出现把明月送回她租的公寓。
有一天晚上阿七赶到时,明月和一个男人在酒店门口拉拉扯扯 阿七冲上去一把拉过明月扛上肩就走,明月抬手向那个男人送了一个飞吻。
阿七把明月放在沙发上,自己站到窗边点了一支烟,明月突然咧嘴一笑,“你不是说要我幸福嘛,我现在就很幸福啊。”
“可我没说要你这么作践自己!”阿七几乎是吼出来的。
明月站起来尖着嗓子喊道:“没错我就是下贱,你终于看清我了是吗?后悔当初跟我在一起了是吗?我就是下贱才会缠着你,我就是下贱才会跑去剪头发。”
“明月……”
“你别叫我明月,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明月,”明月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阿七咬了咬牙,“对不起,任小姐。”
明月反手指着门说:“请你出去,你的存在和你身上的烟味让我感觉恶心。”
“好的,任小姐。”
阿七轻轻带上门,倚着门框慢慢滑坐到地上,屋里传来明月的哭喊声,“阿七,你回来。”
“我没走,我不会走,”阿七心里小声回答着。
明月抱着膝盖蜷缩在门后,两个人就这么背对背坐在地上,只是隔了一扇门就站成了两个岸,。那么近,那么远。
天刚亮明月撑起酸痛的身体打开门,同样满脸倦容的阿七刚站起就踉跄了两步,明月把他拉进门。明月把脸贴在阿七的胸膛,已经好久没有这个熟悉的感觉了,阿七僵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拥住了明月。
明月望着阿七的眼睛,“吻我。”
阿七低头覆上明月的唇瓣,没有半点犹豫。
也是阿七先后退半步的,“明月……”
话没说完就被明月打断了,“阿七,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我们再也见不到,就当歌没听过,雨没下过,你没来过。”
其实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他久一点,明月父亲一心要把自己嫁给有利益合作老板的儿子,如果再跟阿七纠缠,只会对他不好。所以走吧,走吧。
阿七说“你要幸福,比我幸福。”
明月眯着眼睛一脸傻笑,阿七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明月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可是阿七,没有你我怎么幸福啊。”
阿七退学了,阿七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六】
十八层楼明亮的落地窗下是日渐繁华的小城,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轻轻靠在窗前西装笔挺的男人后背上,女人说:“如果还是想走,你就去吧,我不会拖着你的。”男人转身把她搂在怀里温柔地说:“傻瓜,你在这里,我还要去哪呢。”
“你不后悔吗?”
“一辈子太短了,用来爱都不够,还说什么后不后悔的话。”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阿七,我们结婚吧。”
阿七拉开长发女人摇了摇头说:“这句话应该让我来说,”阿七掏出早已备好的戒指单膝跪地,“小夕,我们结婚吧。”
小夕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我以为你还是会走,我以为你始终不会属于我,阿七,我愿意,从十年前就愿意。”
那晚阿七拉住短发姑娘说帮帮我,酒吧外小夕被夺走了初吻,也被偷走了心。
小夕就是短发姑娘,那个曾经帮阿七演戏骗过明月无数次的短发姑娘,她留长头发了,因为阿七说他喜欢长头发的女生。
十年前,阿七突然就消失了,没有半点踪迹,小夕天天去阿七父母的水果店买水果,每天都打探一次阿七的消息,阿七父母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行踪,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接到一个报平安的电话,从云南,从西藏,从内蒙古……
第一年过去了,小夕接过一个电话,对方沙哑的声音刚说一个“喂”就让她极近崩溃。
小夕强忍着眼泪哽咽道:“阿七你在哪里?”
“你好吗?”
“我不好你不在我哪里都不好,你在哪里,你回来吧。”小夕情绪再也无法平静。
“胡说,你现在一定很幸福吧。我现在在黄浦江边,东方明珠我替你看过了,丽江成都哈尔滨我替你去过了,你只用替我幸福就好,我说过你要幸福的,你不能骗我啊!”手机传来的声音突然开始颤抖,小夕才明白,阿七肯定是喝醉了,电话是打错的。
如果阿七在面前,小夕肯定狠狠几大脚把他踢醒,可是现在这个不知道距离多少公里而来的电话,却显得格外珍贵。你是不是只有跟她说话的时候才会这么温柔。
“你照顾好自己,我一切都好。”
“嗯。明月,生日快乐。”
一阵嘟声后没有了声响,急忙回拨过去只有提示音机械地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小夕紧紧咬着下嘴唇,眼泪把脸颊吻了又吻。
第二年过去了,阿七从不向自己否认对那座小城对父母,以及对明月的思念。这是离开明月后她的第二个生日了,会在哪里开派对,会邀请哪些人,会许什么愿呢……“叮咚”一声,一条新消息:任明月今天办订婚宴,你会出现吗?
阿七冲着广州炙热的太阳轻轻一笑,祝你幸福,比我幸福。阳光洒落在长长的睫毛上,开出了细碎的泪花。
这是两年发出去的消息里唯一一条回复:随便出了点小车祸,你会出现吗?小夕瞬间心提到嗓子眼,订了时间最近的航班,厦门到广州。
她幻想过无数次与阿七重逢,唯独这个方式是最不希望的一种。一路上小夕不停祈祷不停念叨着“阿门”“哈利路亚”“阿弥陀佛”,冷汗一身一身冒着,小夕恨不得能够叫机长开快一点。
火急火燎一路慌忙,终于站在病房前的那一刻小夕却犹豫了,手指一直在门把手上扣来扣去,他伤得重不重,我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突然肩膀被谁一拍,小夕吓得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阿七说:“你在这嘀嘀咕咕些什么呢?”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个等了两年的声音,小夕一点一点转过身,眼睛瞪得大大的,“阿七,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小夕用力在阿七脸上掐了掐。
“哎哎哎,要掐也应该掐你自己吧,我可是病人唉。”
小夕一怔,“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前前后后把阿七摸索了一遍,阿七紧紧提着裤子一脸无奈地说:“有你这样检查病情的吗?”小夕脸一红,立刻把手松开。
阿七慢悠悠地卷起裤管,指着膝盖上的两个创可贴说:“喏,就是这里。”
小夕朝着阿七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你这出的哪门子车祸住的哪门子医院啊,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小夕越说越委屈,最后“哇”一声大哭起来。
阿七一把捂住小夕的嘴巴,“大姐啊,这是医院,我这不还没死的嘛。”
过了好一会儿,小夕拉过阿七的手把眼泪鼻涕往袖子上一抹,“算了,你没事就好,没什么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阿七,你第一对我这么温柔,不是演的。
“如果我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你还会走吗?”
阿七的声音永远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不,是让小夕无法拒绝。
第十年过去了,阿七的公司走上正轨,里面是阿七和小夕整整的八年。刚开始的时候,阿七每天骑着旧货市场淘来的自行车满城市跑客户找投资,晚饭后的休息时间也贡献给了厚厚一摞市场经济研究的书籍,小夕每天去不同的街口发宣传广告,晚上回去做简单的两道菜等阿七回来。最困难的时候俩人喝了一个星期白米粥,只放一点点的盐。
阿七从没提过和小夕的关系,小夕也从不多说,她觉得陪在阿七身边的每一分钟都足够幸福,她不敢奢求再多。
公司迁回了小城,渐渐压过了明月父亲的市场,曾经只是想给以前欺辱父亲的他一个回击,等到自己真的有能力可以这么做时,阿七不想去计较了。她是明月的父亲。
换过无数次的出租屋直到新房入住,每次搬家阿七都把一把红棉吉他带在身边,弦是新换的,琴身好几处黏补过的裂缝,不知道还会不会响,因为阿七从没有再抱起来弹过,只是经常会盯着,静静地一言不发。
在小夕的要求下多加了一张喜帖,是阿七亲手写的,给任明月。小夕知道阿七仍想看一眼他曾经深爱的姑娘过得好不好,阿七没提过但是小夕懂,她太了解阿七了。
【七】
阿七和小夕的婚礼在七夕那天。
把戒指戴到无名指上那一刻,阿七突然湿润了眼眶,他曾经以为没有了明月就没有了全世界,是八年前小夕小夕顶着一脸焦急与担忧出现在医院时,他竟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而这份心安一直延续到现在。阿七从没跟小夕说过,前面两年的自己有多么不堪。
明月和她先生携手而来,听说日子过得不错,听说他待明月很好,听说孩子快上幼儿园了。明月眼睛很清澈,一定过得挺好的。明月好像胖了点。明月还是短发。
敬往事余生三杯酒,祝福彼此,各自幸福。
是不是还欠明月一句“你长头发的样子很美”已经不重要了。明月是阿七青春里觉得死了都要爱的人,可是青春回不去他也不想回去了。其实小夕长发短发他都喜欢,小夕今天很美,他现在只想给她一个家。
文/狗狗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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