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士忌

黑夜里的大海像白天疯耍的小孩，玩累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平静，也像因为受伤而退怯的黑色巨兽，一直想蓄势待发等着席卷而来吞噬的机会。

我和威利坐在沙滩上，喝着只剩半瓶的glenlivet，夜里的海风足够刺冷，可以充当我们的冰球。

威利满脸愁容，“你说，淼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他是不是真的有难处?”看着他认真皱起的眉头，我忍不住想笑。

“嗯……淼一直都是这样的。”我对着瓶口喝了一小口，一股香甜的辛辣从喉咙一直顺滑的流到胃里，变成一团暖流。望着更加无边际的夜海，月光映出的波粼微微地照在我们俩脸上，天上还散落着好几颗星星，那有我唯一认得的猎户座，我想起淼那张秀气又古怪的脸，把酒递给威利。

淼是一个善良而又冷漠的人，看起来活的随性，其实一直不放过自己，我看过他在大学时为了连夜打游戏，吃了一个星期的干泡面，其实也是为了省钱；为了喝上好的威士忌，做没日没夜的跨国快递员，拿到薪资的那几天，高兴得像隔壁抱了孙的老阿姨，我一直取笑他娘炮，一向话少的他不生气摇摇头对我说“nia nia nia”。

每个人都希望可以追逐梦想，梦想对于有些人是海上的月亮，远看着她的美，沐浴着她的微光，一路跟着光走，但就是不敢登月，生怕一旦抵达就感受不到光的美了；有的人的梦想是抱在怀里，拼死呵护，誓要把她揉成能安全抱在自己怀里的形状，是一种无人能挡的执念。

淼是有执念的人。

威利叹了一口气，说“那他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本来就是个不喜欢表达的人，尤其是难过的事。”

“唉，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这样的。可是他不能这样啊。”

我看出来威利依然很关心淼，这么多年了，他仍然是那个我愿意对你好就会一直对你好的威利。

“来吧，喝酒，不要管那个傻子。”我把酒瓶推给他。威利这次是出差到这个岛上，前一天已经和客户喝大了，今天看起来有点疲惫，不知道是不是也因为有事情想不明白。

威利也是个有执念的人。我喜欢善良并有执念的人，所以我身边的朋友都是些怪人，但是和他们在一起，觉得安心。

威利一下把酒喝掉一大口，又皱起了眉头，我有点不忍心，“淼可以是很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但是其他的事情，我很明白，不能太多指望他。”

威利忽然紧紧握住我的手说“鞋子，我和你说，我都明白，我不是不体谅他，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也千万不要伤心啊。”

我望着海浪，不语。

“我爸爸9岁就突然离开了我，所以我可能一直比较敏感，也希望对一些人好一点，刚见淼的时候他帮了我很多。”威利抱着膝，目光迷离的喃喃自语。

海这个时候像个孩子一样沉睡过去了，只是轻轻的打着有节奏的呼噜，很平静，很平静。

我其实也一样，我其实一点都不伤心，然后借着酒劲默默的给淼发了个信息。

“淼，你个混蛋。”

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