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青春最美好的事情是——能有一个可以让自己追赶的人;刘盼却说,青春最美好的事情是——你追赶的人恰好在等你。
五月的尾巴,沿海城市的天气开始闷热,蔚蓝的天空中,只有丝丝白云飘浮着,炙热的太阳高高悬挂在正中,俯瞰着大地上渺小的人儿们。阳光烘烤着橡胶跑道,蒸发出一股不算好闻的味道,刘盼半坐着瘫在跑道上,大口呼吸着空气,额角的汗水顺着脸庞滑落聚在下巴尖,滴在隔壁围在跑道里面的草地上;小草被微醺的风吹过,轻轻摇摆,似乎在感谢她给予的水分一样。这已经是第四次跑100米了,结果还是一样地可怜——不及格,18秒8,跟及格线差了一秒多。刘盼顿感好无力心累,自己已经尽全力了,刚刚跑得都快摔倒了,脚步往跑道外拐过去,快到终点时还趔趄了一下,即使是这样,上天还是没有眷顾她,给她的100米一个及格。幸运的是,体育的最终分数是结合大一两个学期的四个项目的平均分来统计的,这样的话,刘盼就不会挂科了。想到这里,刘盼还是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慢慢地站起,拍拍衣服上残存的橡胶印迹,拎起放在跑道旁的书包挎在肩上,踱步缓缓向操场门口走去。在即将要走出操场时,刘盼还是听见了有几个女生在讨论她的跑步姿势和她的O型腿,眼角瞥见其中一个女生还有兴致地模仿起来。刘盼本就因为强烈的阳光皱起来的眉头更加紧紧地锁住,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唇角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果然啊,即使是从小听到大,可还是会玻璃心地难以接受。
出了操场后,刘盼站住不动,考虑着是先去食堂吃饭再回到教室自习好还是先去教室自习完了再去食堂,纠结了一小会儿后,她决定选择后者。在她正打算迈腿走向教室时,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刘盼,走吧,一起去吃食堂吃饭吧。”刘盼回过头看见颜川那张熟悉的微笑的脸时,她的心还是止不住地悸动起来,等她回神后,颜川已经越过她,走在她前面了,刘盼只好快走几步赶上去跟他并肩而行。
“刚刚的100米,你其实已经跑得很好了,你已经很棒了。”颜川低沉的声音从刘盼脑袋上方传来,“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尽力了就好。”听到他的声音,刘盼微微转了转脑袋,想出了颜川安慰她的理由——颜川是刘盼的高中同学,两人在高二开始就是同一个班的,他也早知道刘盼O型腿。虽然这样子为他的行为解释着,但是刘盼还是感觉心里微暖,她抬起刚刚一直低着的头,往旁边望了一眼颜川,轻轻地回了句:“嗯,我知道了。谢谢你。”颜川突然想起来好几天都没有在操场上看到刘盼跑步的身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最近很忙吗?”刘盼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熬夜写稿改稿的夜生活,然后回答说:“嗯,有点吧,最近部门的事有点多。”然后两人又就着学校最近的活动和学习随意地聊了一会,在饭堂吃完饭后,便分道扬镳,各自回宿舍了。
刘盼回到宿舍时,舍友们都还没回来,她踹掉自己的鞋后便瘫在床上躺尸,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颜川,不过是高中时的颜川。
刘盼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颜川总是喜欢穿那套黑白配或者蓝白色的校服,也总是很爱笑,一笑起来时,眼角的笑纹就很明显,让刘盼一度感觉他像个和蔼的老爷爷。刘盼是在高二时才升进颜川所在的理科尖子班的,她是典型的理科偏科女,因为在重点班自由散漫惯了,刘盼刚进入尖子班时,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原本就不算好的物理和数学瞬间就成了班里的倒数,一直稳坐倒数前三的宝座。每次发数学和物理试卷时,看着卷子上的数字和公示榜上的排名,刘盼不止一次感觉未来一片渺茫,而对上数学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和物理老师对她一脸的不屑时,她都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也正因如此,胆小的刘盼从不敢去办公室问老师问题,又鉴于自己跟尖子班的学霸们又不怎么认识,所以最后,她很精明地决定向坐在自己前排的散发着友好气息的“中央大空调”——身为班长和大学霸的颜川求助,就这样,刘盼一问就是两年,每次遇到不会的问题都会找颜川帮忙。刘盼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颜川的,或许是那次体育课,他为自己解围,用班长的身份喝令嘲笑自己O型腿的男生,让他们从此噤了声,不再让她难堪;又或许是与他一天天的相处,让她慢慢地喜欢上了他。
不过,刘盼清楚自己是在元旦那天确定了自己对颜川的情感。高三的元旦早上,刘盼照常是第一个到班里自习的,令她意外的是,平时踩着早读铃声进教室的颜川那天竟然是第二个到的。看着他的背影,刘盼觉得自己应该向他道声新年快乐,不管是基于他是她的班长,同班同学,也基于他平时对她的帮助。所以,她用笔轻敲他的肩膀,在他转过身来后朝他璀璨地一笑道:“新年快乐啊!颜班长。”颜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抿唇一笑,回道:“你也是,新年快乐!”看着他的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烨烨生光,刘盼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然后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打算考哪所大学?”颜川沉默了,就在刘盼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她听到了颜川的声音“没意外的话,应该是Z市的G大。”“哦,G大啊,挺好的。”刘盼轻轻点头说道。颜川像是想起什么,又对刘盼鼓励道:“你要加油哦!我相信你也会考进一所好的一本院校的。”听罢,刘盼轻应一声:“嗯。”在颜川转过身后,她望着他的背影,用微不可查的声音暗暗絮叨:“我会努力跑快点的,我会去G大,我会赶上你的脚步的!”那天以后的刘盼,像是装上了一根永不停歇的发条,每天更加努力地刷题复习,每天都拿着错题本问颜川,尽力地为高考做准备,连刘妈也很是诧异“这孩子是着魔了还是怎么着了?”就这样,高考在刘盼一天天的努力中来临。在考完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刘盼满意地朝天空一笑。
刘盼一直觉得高考和志愿录取结果是她花光了一生全部的好运气得来的,拿到录取的通知书时,她高兴坏了——她考上G大了,跟颜川同一个的G大!刘盼满怀期待地等着九月的到来,然后与颜川同乘乡车来到了G大,开启了大学之旅。原本刘盼以为大学之后,她一定可以很快鼓起勇气向颜川表达自己的心意;然而等她终于从部门社团抽身时,终于有点勇气时,期末考试月却逼近了,刘盼只好苦逼逼地先放下了这个念头。而期末考试结果出来之后,看着排名遥遥领先的颜川,获评一个又一个的优秀,而自己每门课程都只是及格低空飘过,刘盼感觉自己又像是回到了高中,对颜川望而却步。于是这学期一开始,刘盼便又转动自己背后的那根发条,让自己努力变得优秀。刘盼是从上学期期中开始每天跟着颜川去操场慢跑的,到现在已经有小半年了,每次颜川跑在她前面时,刘盼都会像赌气一般,提速追上并赶超他之后,才又缓速下来。颜川只是无奈地笑笑,他也曾经问过刘盼为什么,但刘盼只是耸耸肩,笑而不答。其实,天知道刘盼多想大声地对他说:“因为我跑快点,就能赶上你啦!”
正恍惚之间,一阵窸窸窣窣的换鞋声打断了刘盼的思绪,原来是舍友们回来了。温然一进门就抛出一个话题“明天是520喔,你们都有什么安排没有啊?”说完还狡黠地扫了每个人一下。毫无意外地,大家都没有安排。于是,温然便下令道:“既然你们都没有安排,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你们进我的队伍吧,明天跟姐去玩夏日缤纷活动联谊去吧!不许有意见!”宿舍其余几只屈服于温然的淫威,答应了她的“提议”。刘盼刚想答应,就听见手机叮咚一声,进了一条微信,是颜川发过来的——明天周六有空的吧?一起去步行街买下周乡会要用的东西可以吗?看到乡会两个字,刘盼就知道自己没有推辞的理由,她是新一任的乡长,理所应当要去买那些乡会要用的东西。于是,她朝温然说道:“我就不去了,我要去买下周我们乡会需要用的东西。你们去玩得开心点哈!”温然有点小郁闷,但也知道刘盼当新一任的乡长,不可能推掉乡会来陪自己去玩游戏,所以她大手一挥“好吧好吧,你去忙吧,就是可惜了这次脱单的大好机会。”说完摇了摇头,啧啧一声。
周六清晨8点,刘盼按微信约定好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在学校的主楼楼下等着颜川,才等了一小会儿颜川就来了,两个人会合后便往校门口走去,在经过学校湖上的那座虹桥时,夏日的风拂过,刘盼披散在肩上的头发调皮地往旁边颜川飘过去。刘盼用手轻挽头发收到耳边,嘴角不可察觉地微微提起一个弧度,感受着这美妙的时光。
两人在步行街逛了逛,只是买了一些乡会用的彩带和卡纸以及一些其它的小工具和小礼品,就已经10点多了,太阳也开始猛烈起来,刘盼觉得有点累,昨晚又改稿改得快一点钟才睡,这太阳晒得她好想睡觉,于是她便赖在一棵不知名的开着紫红花朵的树下的石椅上坐着不肯走了,颜川见状,也没催促,因为他看见了她青黛色的眼袋。他把东西放在石椅的另一边,自己则坐在了刘盼旁边,安静地等着刘盼。刘盼吹着树下和熏的微风,鼻子嗅着微风送来的淡淡花香,微眯着眼睛,好舒服呀,就这样,刘盼在一阵放松间打起了小盹,头不受控制地左右晃来晃去,最后往旁边倒去,落在了颜川的肩膀。颜川先是一怔,旋即嘴角轻挑,却什么动作也没做。没一会儿,打盹的刘盼意识突然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的头正搭在颜川的肩上时,正在纠结要不要起身离开或者多留恋一会儿时,耳边传来他的轻声呼唤:“刘盼,你醒了没?”刘盼想着颜川应该是发现她已经醒来了,刚打算起来,却听见了令她完全呆楞的话“刘盼,你知道吗?有些话,只有在像现在这样你睡着的情况下我才敢问你。虽然不能得到答案,但我还是想问你。”颜川顿了顿,“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真正走到我身边?能不能告诉我我还要等多久?”刘盼听到这话,丝毫不敢动弹,内心颤动不已,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用被袋子遮住的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觉传来,她才确定刚刚的话的确是从颜川口中说出的,她不是在做梦!天知道她有多想马上跳起来跟他说:“不用等了,就现在!”,但她又想起舍友温然曾经在宿舍说过,像颜川这种大神,他将来的女朋友肯定也是杠杠的大神一枚!所以,刘盼在心底默默回答道:“颜川,请再等等我吧,我会尽全力跑快点,尽早跑到你的身边的,请再等等我,很快的,好吗?”颜川侧头看着刘盼如高三晚修趴在课桌上打瞌睡的睡颜,无奈的笑了笑,眼底尽是宠溺。刘盼感受到了颜川的视线,但她还不想睁眼醒来,她想让自己放纵一下,让她再靠在他肩上久一点吧。
就这样,那天上午,一棵开满了紫红色花朵的树下的石椅上,一个蓝衣少女靠在一个白衣少年的肩上许久,久得像是他们就要这样依靠着度过他们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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