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记得,稍微靠近你时,你眼里躲闪的神情,衣服上散发的淡淡的清香,像我在睡梦中闻到的那种特殊雪花膏的香味。
是的,特殊。因为那是一种只有老人才会抹的润肤油。我曾在奶奶的梳妆台看见过。我无数次怀疑是自己的嗅觉出现了问题,但我看到你那样深邃的眼神并没有一丝说谎的样子。
你手里拿着本子,穿着白色的衣服,在黑暗中我竟觉得有些刺眼。你低头温柔的问我,有没有闻到雪花的味道。
然后,你眼里映出我笑的颠三倒四的样子。
你一板一眼的说,问题很严重,需要我配合
其实,我并不想笑的。
只是被这雪花膏的气味呛到鼻子。
我是常常去医院的。
医生好像告诉她,你的女儿需要配合治疗。
我也只会一味咆哮。
不停摔东西,用力揪自己的头发。
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定。但我没觉得那是个大问题。可他们都好似在大惊小怪。
后来,意识模糊的时候。
开始胡言乱语。她就一直哭,我说,我不认识她。她还是哭,还在说,她是我的母亲。
我被关进黑屋子里。我不愿意一个人呆着。见不到光,世界都塌陷了。
到处都是绝望的黑。
我想,世界就这样黑掉了吗。
不,不,我闻到了一种味道。
是一种什么味道呢。
那么熟悉,
但我却始终是不知道的。
我好像很累很累。
睡着前,是那种味道。很近,又仿佛很远。
好像是有人,挥着大手,张着嘴,在说着些什么。
世界终于彻底落入漆黑。
夜,深了。
你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你笑,说,这是雪花膏啊。你看。
你有闻到,雪花的味道吗。
我扯着喉咙喊,可发不出一丝声音。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的。
我有闻到,是雪花的味道。
母亲告诉医生。我遗体的器官是要捐献的。
医生说,你女儿,小时候受过很大的刺激,一直伴有强烈的精神分裂症,自闭症也很严重,又不肯配合治疗,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不肯出来,这样的心里阴影应该是童年遗留下的。物理的药物治疗早就对她没有效果,她的精神一直很脆弱,这对遗体器官捐献很受影响。所以捐献的器官只有眼角膜是可以移植的。
母亲哭着在遗体器官捐献书上签了字。
她说,愿有一个人能够替我继续活在这世上
用我的眼睛看到那些我不曾看到的。
捐献的对象是住在隔壁病房的十岁小姑娘。
我以为,生命就这样结束。
可,遇见你。
日子好似被拉长了许多。
很多时候,给我一种相濡以沫的温情。
我听不到声音,
可我却能感觉得到。
我甚至忘记告诉你,其实我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我叫黎雪。
记得那时你曾嘲笑我说,黎明的雪花终究要融化
《会有人在天堂爱你》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指着自己的衣服
然后我从你胸前的吊牌上看到,顾城。
一个身上有淡淡雪花膏气味的人。
哦,对了,那个自称是我母亲的女人。
她说你根本不存在。她歇斯底里的喊着叫我醒醒,她说你很早以前就不在了,已经过去了十年。
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
我不信。
我又一次声嘶力竭的吼着。
因为我记得啊。你眼里躲闪的神情。
你身上雪花膏的气味。
医生对那个自称是我母亲的女人说过,如果我自己不能走出来,任何人都没办法帮助我。如果放弃治疗,我的生命可能就要结束了。
直到我睡去,饱受折磨的灵魂才仿佛安静了下来。
是臆想吗。
可我记得你明明是存在过的。
你手里拿着一盒雪花膏,
说,看啊,雪的味道。
然后笑着朝我跑过来。
有一辆大货车刺耳的刹车声, 哦,我听不到声音。但我声嘶力竭的喊。
眼前是让人眩晕的一滩红褐色液体。
粘稠的。好像还有温度。
之后,我就失去了嗅觉。闻不到任何气味。
好像那还是小的时候。
我八九岁,又或者十几岁的时候。
我也不记得你多大。比我大一两岁,还是小一两岁呢。
那时候天空飞舞着雪花,你问我愿不愿意一直陪你看雪花,一直等到我们都长大,你会为我披上雪白色的婚纱,然后陪你过完一生。
我说我不愿意。却高兴的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后来,你的父亲说你们要搬家了。
临别前的那个夜晚你买了一盒雪花膏想要来送给我,你说会等我。
我在路边看着你手里握着雪花膏朝我飞奔而来……
在我睡着前,眼睛里闪过这些画面,我终于想到了那时的你叫什么。
顾城。
我想,是你太孤单。
我便来陪你。
天堂地狱都有我继续爱着你。
《会有人在天堂爱你》文/蒴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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