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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收到血情书的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收到血情书的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作者: 十五公子说 | 来源:发表于2020-05-07 18:19 被阅读0次

    (一)

    冬日的午后,我看到一个年老的妇人,佝偻着瘦小的身躯,拖着沉重的双腿,缓缓从我家门口走过。好奇地问母亲:“这是谁家老太太?我怎么不认识?母亲责怪道“你怎么连你李大娘都不认识了,小时候还经常跑到他家玩。”

    李大娘我当然认识,就住在村后不远的地方,每年春节回老家都会见到。印象中她讲究穿着、腰板挺直精神矍铄,利索齐整。怎么突然之间会变得如此老态龙钟,步履蹒跚。

    母亲直叹气,“你李大娘也是个可怜人,前一阵子,煤气中毒,幸亏发现的及时救了回来。身体和精神却大不如从前了,这么多孩子,竟没一个可心的能在身边照顾。

    “冬姐再也没回来过吗?”我试探地问,已经有好多年了,村里邻居都默契地从不提冬姐或者选择性地遗忘了她。

    “那边应该不同意让她回来,她亲爹去世都不让来奔丧,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你李大娘白养大这么一个闺女了

    听到母亲这些话,我突然间觉得好难过,怎么就一辈子不再回来了呢?冬姐家里人这么多年对她的恨和怨也应该已经消解了,听说最近这些年跟她也偶有联系,怎么就不回来了。

    (二)

    冬姐是李大娘最小的女儿,比我大两岁。她个性柔顺、温吞吞的性格,长手长脚的高挑身材,见人先略带羞涩地双眼笑成月牙状。她家里姐妹多,上面三个姐姐,年龄最小的她在大人眼里是个不起眼的孩子。

    我记得她肤色白,脸上的雀斑有点明显,并不难看,配上又大又黑的眼睛,硬是增加了几分妩媚生动。嘴唇厚厚的,消减了眼睛的媚气,略显敦厚老实。

    小时候,我很羡慕冬姐。她爸爸在县城一家不错的单位上班。她们家生活条件在村里数得着,经常在她家看到一些稀罕的吃的用的,是李大爷单位发的,有些我只在电视广告里见过。

    她不止让我羡慕,有时简直勾起我的嫉妒之心:每次吃饭,要添饭的时候,她都是把碗自然地往李大爷面前一横,李大爷马上起身乐呵呵地给她盛饭。

    在年少的我眼里,这真的是小公主的待遇了。那可是九十年代的鲁西南农村,家家孩子都多,野生野长的,父亲大多都是大老粗,耻于表达这种细腻的情感,更何况重男轻女的风气还很盛,一个女孩得到父亲这样贴心的照顾,很是难得宠溺了。

    我从没见她干过任何家务活,经常懒懒洋洋地在沙发或床上横着卧着,整个人蜷缩着、没有筋骨似的,软塌塌地不像样。她喜欢在家里待着,常年一副精神不振、对任何事都淡淡的样子。和她一起玩,没有热情,不能尽兴。

    但是,我还是喜欢同她玩,因为她从来不摆大孩子的谱,好说话,许多央求她的事,多磨磨,也便答应了。

    (三)

    小学的最后一个暑假过后,我就要去离家十几里地的乡中学读书。暑假最急迫的事,要学会自行车,那是日后往返学校和家的唯一交通工具。

    我胆子小、又怕摔,战战兢兢怎么也学不会。家里人都没耐心教我,嫌弃我笨。看到同龄的孩子很快就学会,开始在路上驰骋,我又急又气,手忙脚乱,摔了几次,还是没学会。

    后来,学自行车的空场上只剩下了我和冬姐,她每天陪我在那练习。告诉我不要急于求成,一步一步分解着练。受到她慢性子的感染,没有其他人的干扰,我倒也静下心来,。

    用了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总算学会了。

    练累的时候,冬姐会骑着车子,载我围着场地转。她骑得又平稳又好,我有时候会大着胆子,起身站在后座上,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找平衡,轻柔的风在脸上拂过,体验飞一般的感觉。当然,被大人看到了,肯定要挨骂的。

    大多数时候,还是乖乖坐在后座上,冬姐很爱哼歌,她教我唱歌,最爱那首《新鸳鸯蝴蝶梦》

    昨日像那东流水 离我远去不可留

    今日乱我心 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消愁愁更愁

    明朝清风四飘流

    由来只有新人笑 有谁听到旧人哭

    爱情两个字 好辛苦

    是要问一个明白 还是要装作糊涂

    知多知少难知足

    看似个鸳鸯蝴蝶 不应该的年代

    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

    那时候完全不懂歌词的意思,只觉得旋律优美。两个小女孩,一辆自行车,一圈又一圈,迎着夏日傍晚的风,沐浴着泛红的夕阳,无忧无虑。命运那双翻云覆雨的手,还没有显示出它的威力。

    (四)

    冬姐的学习成绩不好,留了级,我们读同一个学校。乡里的中学升学率低,学习气氛也没那么浓厚,很是松散。

    农村孩子大多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极少的幸运儿能继续去高中或中专就读。都是些处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无心学业,躁动的荷尔蒙在校园里流窜,流散着各种各样的早恋传言。

    传言漩涡中的女孩,都是些早熟、模样出挑,被校园混混们追逐,有点风骚的风云人物。这样的风云人物,在当时还不太开放的乡村,名声是不太好的,有点骚浪贱的嫌疑。

    初中时女孩大多还没长开,懵懵懂懂,像颗小土豆。那些率先开了花的女孩,自然招摇,惹眼,吸引着狂蜂浪蝶。土豆女孩们总是用又羡慕又嫉妒又鄙夷的语气谈论着花女孩的种种花边新闻。

    有一天,我竟然听到了冬姐的传言,还相当有料。她收到了一封用血写的情书,有个男孩追逐她好长时间,都没得到什么回应,情急之下写了封血书让人转交给冬姐,已表爱慕的决心和赤诚。

    一时间,冬姐成了学校里风头最盛的花女孩,毕竟情书已经够撩人心弦,用血书写简直惊险刺激。一封“血情书”就足以盖章当事女孩的巨大魅力,冬姐招来了更多探寻的目光和好奇的追逐。她平时内向低调,独来独往,也没什么要好的小姐妹。那封情书的具体内容,没几个人见过。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怎么能按耐得住巨大的好奇心。学校人多不方便,周末我马上去她家,央求着看一下那封血情书。她略微迟疑了一会,把我拉到她房间,关上房门,从枕头下方的席子里摸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上空白一片,血情书就在里面。

    传言中的那封血书,像看到寻求已久的宝贝一样。我比信主人还激动,还迫不及待。冬姐缓缓抽出里面的信,打开薄薄的一张信纸,信的内容赫然展现在我眼前。

    “啊.......我有点傻眼了

    信里只有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我  爱  你”,浓淡不一的红褐色字体,上面还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痕,显得脏兮兮的。仔细看上面,还有用圆珠笔写的两个小字:“李冬”。信纸也不讲究,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草纸。

    我大失所望,肃然寡味,一点也不浪漫呀!忍不住吐槽“是用真血写的吗?我听说有人用鸡血写血书。冬姐不以为意,笑意盈盈,难掩骄色地说"这是真的,我看到他手指上的伤了”

    “哦。。。。真的呀!那得多疼呀,我想想都疼”,冬姐不再说话,我也再无话。

    这件事后来我没听到任何后续,大概“血情书”虽然动人,那个男孩并未打动冬姐。

    流言起,流言散,流言飞来飞去,总有更新鲜的流言,让人追逐谈论。时间一长,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件事,包括我。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与冬姐的来往越来越少,她慢慢淡出我的生活,一如年少时的好多小伙伴。

    后来,关于她的事,我都是从家人口中得知,魔幻的程度,让我无法与儿时的她联系在一起。

    (五)

    初中毕业后,冬姐便一直在家闲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的同龄人都或升学或外出打工,父母不放心她外出,家里条件好,也无打工的必要。说亲的话,年龄偏小,娇娇的老闺女不舍得早嫁人。

    就这样,冬姐在家窝了一年多。李大娘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闺女再这样下去就快成废人了。必须到外面做点事,见见人。托人在邻村的小作坊给她找了个活,离家近,每天都可以回家。

    在小作坊里干了没多久,就传来了惊人消息“冬姐跟男人跑了,“跑”在我们那的意思就是私奔,淫奔。是有闺女的人家,最丢人,没脸面的事情。我听母亲聊起这件事,直呼不信,又不是封建社会,婚姻自由,有什么必要跑呢?

    母亲也埋怨:“真是个傻妮子,你李大娘在家天天哭,茶饭不进,大爷在家唉声叹气,也没心情上班。”

    这就又牵连出一些陈年往事,冬姐的二姐,已经死去的夏姐的故事。

    夏姐当年就是跟后面村的一个小伙跑了,在两个村之间掀起轩然大波,李大爷带了人省里省外到处去找,茫茫人海,大海捞针,没有寻回。大概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没多长时间两人回来了,夏姐大着肚子,住在小伙子家徒四壁的破屋里。

    虽然,李大娘气愤宣称“不再认这个女儿,回家要打断她的腿”,可毕竟骨肉之情,爱女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在亲戚邻居的说和下,夏姐终于回了一次家,跪倒在爹娘面前,前尘往事勾销,李大娘老两口含泪认下了这门亲事。

    噩耗是突然传来的,夏姐生产时血崩,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健康的女婴。李大娘悲痛欲绝,“苦命的闺女呀”。

    后来,一个又一个令人愤怒的消息纷至沓来,邻村的小伙子盖起了新屋,把女儿送了人,娶了新妇。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夏姐尸骨未寒,旧人不见,新人笑。小伙子的生活很快翻了新篇章,邻村疯传:小伙子跟新娶的媳妇应该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快。。。。

    这些身后的纷纷扰扰,夏姐是听不到看不到了,只把这些悲伤、愤怒、无奈留给了为她不值的亲朋好友。

    这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冬姐为什么还要走同样的路?

    (六)

    好在没多长时间,冬姐就独自一个人回来了,回家以后发生了什么,外人都不得而知。反正,李大娘家的日子恢复了平和安宁。

    农村的生活也不像从前那样,风言风语能杀人,大家都忙着干农活,忙着打工挣钱,这些风化事件,不过茶余饭后闲聊消遣。

    我见过几次冬姐,她和从前一样待人接物,大大方方,仿佛那件事从来没发生过,就这样风平浪静过了快一年。

    冬姐主动要求,去外面打个小工,挣钱。虽然,对于之前的事家里还都心有余悸,但是把这么大的姑娘,长期圈在家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镇上有个亲戚开了家小厂,李大娘千叮咛万嘱咐把冬姐送到了那里。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邻居六婶来我家借东西,我在房内隐隐约约听到,她和母亲在院子里闲话。

    “听说了吗?老李家的小闺女,又跟人跑了,这次是跟外乡来的个男人,听说年龄很大了”。

    “李嫂子还埋怨开厂子的亲戚没看好自家的闺女,埋怨的着吗?腿长在自个身上,她想跑,谁看得住”六婶的语气充满了嘲弄。

    “啧啧,跟个老光棍跑,这个冬妮子真没长脑子,这么傻,让人骗了吧”

    我脑子里嗡嗡乱做一团,一股愤恨涌上心头,冬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这次,村里人都把这件事当笑话看了,街头巷尾谈论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莫可名状略猥琐的笑容。

    半年后,母亲告诉我“你冬姐又回来了,被锁在家里了”。李大娘正到处拜托媒人,给冬姐找对象,快快把她嫁了,省心。

    媒还没说成,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冬姐带着自己的一些贴身衣物,翻过自家的墙头,又跟人跑了。

    都说她这次回来,就是见见爹娘,准备远走高飞了。这一去,果然好多年再没她的音讯。

    (七)

    一年年,日子过得飞快,日新月异地快,每次回家乡,都不仅感叹,再也找不回小时候记忆中的样子。

    前两年,李大爷病重,终于向家人吐露出对小女儿的思念。老大春姐才把自己跟小妹已联络上的事情,透露出来。

    原来,冬姐一直不敢跟爹娘联系,千方百计打听到了春姐家的电话号码,两姐妹十年后第一次说了话。

    那年,带冬姐走的是个东北小伙子,他们到了小伙子的家乡,一个位于东北与内蒙交界处的、偏僻荒凉的穷困山村。到了那里,冬姐便再也走不出来了,几乎与世隔绝。

    冬姐说“那边家里人待她还好,她生了个儿子,家里地挺多,每天干不完的活。邻居家新安了电话,她偷偷背着那边家人,想尽办法联系上了春姐。

    她甚至不无骄傲地说:现在自己在当地干农活是一把好手,村里人人夸她这个外乡的媳妇,勤快能干。

    她没有手机,家里也安不起电话,找她,只能打邻居家的电话。她身上也没什么钱,那边家里人有点防着她,她也不需要什么钱,照顾孩子、做家务,下地干活,一天天就这么过来了。

    春姐告诉她:“父亲病重,希望她回来看看 ”,她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大家就以为她能回来,可是只到李大爷去世,她都没回来奔丧。

    现在的交通信息这么发达,若她决心要回来一定能回的来,我总是这样想。

    大概,她最后一次走的时候,便决绝地再不回头!

    希望她所得都是所愿,希望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我常常想起,年少时,我们共同哼的那首歌,那再也回不来的无忧无虑,那夏天温柔吹过的风,那抓不住的不可测的命运。

    “是要问一个明白 还是要装作糊涂    知多知少难知足

    看似个鸳鸯蝴蝶 不应该的年代

    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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