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姥姥入院的消息是在昨天中午,于是从昨天到现在,心里总是在隐隐心疼。
姥姥85岁了,去年12月回老家看她时,她已经不大认识我了。只有交谈几句之后,她才能稍微回忆起我,但记忆却停留在我高中的时候。当我一遍遍告诉她,我已大学毕业且工作几年了,她也只乐呵呵的笑。
我们总是感叹年复一年,时间流逝太快,而自己来不及改变和成长,好像每年的自己都是如此这般没什么变化,但这种情况在老人身上不会有。特别是在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健康每况愈下,记忆不断减退,身材逐渐消瘦,皱纹一道道增加,头发一捋捋往下掉都在提醒着年华不可追寻。
然而正如姥姥的记忆一样,那些曾经相伴的时光仍旧是岁月流逝中最温暖的光,是我们不管回头还是向前的时候都感受得到的力量。
我在老家读书的那几年,姥姥的身体尚且很好,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还能种地,照料自己的菜园,骑着三轮车去五六公里以外的集市上买菜,每周日早上要去村里做礼拜,每天中午还能喝一瓶啤酒,时不时地还会跟我和表妹讲我妈、我舅舅,还有我几个姨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姥姥除了健康状况不错,凡事必要身体力行之外,性格上也是要强的很。姥爷去世得早,那时候我妈都还没有结婚,姥姥一人抚养六个孩子并安排他们的嫁娶,在那个贫穷的农耕时代,艰辛程度可想而知。就是这样一个老太太,在儿女们都各自组建家庭之后,又抚养表妹上完学,然后独自居住了很多年,而我也是因为在老家读书才有了和姥姥相处的几年光阴。
姥姥家的小院子前有一条河,夏天的早上,沿着河坎上居住的村民就到河边洗衣服,聊着那些家长里短的闲事。尽管后来担心年纪大了的姥姥这样不安全,给家里安了插电就可抽水的井,姥姥仍然如此。那时候只是觉得姥姥太过小气,舍不得那点电费,现在想来,姥姥大概也割舍不下那已经习以为常的隔空喊话般的交流方式。
2018年3月拍摄院子后门有一条歪歪扭扭的混合着泥土的石头路,通向坡下的庄稼地,半坡上是一片竹林。我每次从那个坡上下的时候都有点觉得费劲,上坡的时候有些石头脱落,不是那么轻松,下坡的时候泥土太多有点滑,又觉得控制不住自己怕摔倒,但是姥姥上下却都很自如的样子。
可能正是因为屋子前后都有坡,常年如此,姥姥驼背很严重,背后鼓起高高的包,让她显得更小更老。
还有一件事印象很深刻,有一年我和妈妈还有姨姐在姥姥家过暑假。因为姥姥家的院子是朝西的,日晒很严重,所以夏天特别热,忍无可忍的时候,午休的我们只能铺上凉席睡在地上。夏天的午休总是入睡前酷热难忍,睡着后又无比香甜惬意。往往等我们心满意足地醒来,姥姥已经煮好了一锅南瓜,农村肥沃的土地孕育出自带香甜的南瓜,那仿佛是最美味的午后甜品。现在有时候到超市,看到足球般大小的圆圆的南瓜,我还是忍不住摸一摸,偶尔也会买来尝一尝,但貌似味道都不如那年暑假吃到的甜。
南瓜那时候姥姥家还养着一条白色的中华田园犬,很乖也很热情,我吃不完的南瓜总是偷偷放在地上给它吃。其实我很怕猫和狗一类的带毛的动物,印象中那是我唯一主动抚摸过多次的狗。我记得那条狗姥姥取名叫做“铁铁”,但很可惜,它的命并没有像铁一样坚硬,后来那条狗在门前马路上被路过的车撞死了。
哦,我还记得姥姥家的院子里有两棵特别大的柿子树,枝叶繁茂,刚好给院子提供了些许阴凉。每到九、十月份的时候,叶子开始飘落,果实挂的满满一树,金黄色的柿子又大又圆,把枝桠压的弯弯的。但很可惜,因为没有人吃,那些柿子大部分只能挂在树梢上长大、成熟、掉落、腐烂,最后又滋养着下一批果实的孕育和成熟。
之所以对那两棵柿子树印象比较深,还因为每当月光特别好的晚上,斑驳的树影透过窗户摇晃在屋内的天花板,总让想象力丰富的我忍不住心生丝丝恐惧。不知道在我和表妹也毕业离开家乡之后,姥姥独居的那些个夜晚是否也会有点害怕呢。
我和姥姥的上一次见面便是前面提到的去年年底,12月的家乡已经特别冷。我回家的时候穿了很厚的棉袄,但是仍然抵抗不住那没有暖气的家乡的冬天,说来可笑,现在我反而觉得更青睐北方的冬天。但想来算是幸运的,我离开的那天阳光特别好,南方就是这样,只要逢上晴朗的一天,那晒太阳就成了冬日里最让人舒服的事情。临走前我去舅舅家看姥姥,搀着她下楼晒太阳,我帮她带好那顶黑色的棉帽,她冲我笑了笑。
几分钟后,我并没有和她说再见就返京了。我一直觉得,让一位老人不断地和看望她的亲人告别、再见是件蛮残忍的事情。所以画面是穿着花花的厚棉袄坐在小广场上晒太阳的姥姥乐呵呵的笑,我觉得蛮好的。
其实想说的很多,当开始写的时候,不断的有很多回忆的画面闪过脑海,情绪或许有些复杂。我知道能记录的回忆和情感都将很有限,但总想写点什么,希望姥姥早日康复,那么大年纪就不要再受什么罪了。
ps:
妈妈昨天晚上连夜赶回老家,刚和妈妈通完电话,外婆已经不认识她了,然后电话那头和我都沉默了……
#标记# 2019年3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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