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堂兄坐在鹿鸣咖啡屋,他心急火燎地约我出来,说有意外事故要谈。我这位堂兄叫罗成,人长得文质彬彬,读书很有一套,性格古板些,但人,还是不错的。
老兄你怎么回事?我看着他笑道:发生什么意外事故了?要大老远约我来。看他惶急的脸色又不似作伪。
罗成端起咖啡,把手里反复摩挲的戒指放到碟子里,戒指打着圈,发出很冷很脆的轻响。他喝一口咖啡道:二弟,帮哥哥一个忙。
我无语,等着他说,罗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憋了很久,才说道:我的未婚妻,你知道的。
对。我见过。订婚宴上。人淡如菊。很不错的女孩子。
我……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个戒指还给她,我单方面退婚,那些礼金礼品我都不要了。堂兄恳求道。
我很讶异,讶完了又讶,推辞道:为何要退婚?你家长辈都同意吗?这么大的事情我可应承不了。
堂兄的脸皱成一团,道:我说了理由,谁都觉得我发疯。其实我也真的要疯了,反正我肯定不会娶她了。你不帮我,就没人帮得了我。只有你能够帮我。
你可以自己去和她说清楚,当面把戒指归还,这不清不楚地,算怎么回事呢?而且,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连见面都不愿意了呢?我耐心问他。
唉~堂兄脸色暗澹地开始讲述:我们家和她家交好,噢,我未婚妻叫赤芍,虽不是青梅竹马,但我见过几次的,长得一般,性格沉静,倒是好的。大学毕业后,双方父母一起闲聊,提起来我和她都还没有着落,于是就撮合我们,见了几次,感觉尚好,就订婚。订婚宴你也在的。
你可能不知道,在订婚当日,我家去接赤芍的司机在路上出了车祸,当时赤芍在她太婆家,打算一起接了来参加婚宴的,结果在乡间路上车子突然失控,开进田里,车上的人都没事,赤芍却不见了,大家在麦田的另一边找到她,只说她是被甩了出去,她醒了来也没有受伤。于是,大家继续走。谁也没在意这事情。
确实,我回想当日婚宴,一切都很正常。并无不妥之处。堂兄不至于由于这么个小意外嫌弃未婚妻吧。他接着往下说。
可是,我发现赤芍完全变了,说不出来的诡异。她不与父母住,在小区的小高层有个小套房子,她平日住在那,从前,我有时候过去吃个饭,可自订婚后,我越来越觉得……怎么说呢?赤芍好象不是赤芍了,她更象,是个鬼魂。好可怕。
我呆呆看着堂兄,一时不能接受他的话,想象力太丰富,怕不是他的工作压力太大,整个人有些神经质了。原本,他又是个那么拘谨的人。
我昨晚打算去摊牌,可她煮了东西,坐在我对面,眯着眼,笑着催我快吃,只见屋子昏暗,她脸色苍白,眼里闪着寒光,似乎随时会生出獠牙一般。我吓出一身冷汗,匆忙说家里有事逃了出来。我不敢再去了。二弟,算我求你了,你把她约出来,把戒指还她,告诉她我的意思。
可是,我几乎不认识她,却要去做这个歹人。算个什么事呢?我面露难色,堂兄这惊弓之鸟的样子也是可怜,把一切因由浓缩,我认为他是不可能再喜欢那个叫赤芍的女子了。二弟,帮我忙。他在一边哀求。
从咖啡屋出来,秋日的阳光很爽朗,我觉得堂兄的故事很无稽。既是铁了心要分开,可不可以找个好点的借口来说?这太阳荒荒之下,人鬼殊途,故事编得太拙劣。可事到如今,我却成他故事中的点睛之笔。
照着堂兄留下的号码,我拨过去:你好!我叫莫非,罗成是我的堂兄。那边沉默着。
赤芍?我试图唤醒。她终于说话了:罗成呢?他这些天电话不接,也没有音讯。发生什么事情了?
堂兄来找我,说了一通胡话,又留下一样东西,托我交给你。能不能见个面?我声音轻缓地陈述道。
原来如此。赤芍的声音柔和且疏离,此刻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哀愁,很吸引人。我十分同情。
我可以提前下班,三点在一悟茶舍见,你可方便?电话里的声音平常有礼,哪里有半丝阴森和诡异。
莫非?我回过神来,赶忙应声道:在,可以可以。赤芍又说:太麻烦你了,再见。
三点,我走进这间茶舍,见里面的矮几边坐着一人,不由怔了怔。
那日婚宴上的女子做喜庆妆容,或许并不适合,眼前的女子竟清丽若此,短发,皮肤白皙,颇有神彩的大眼睛。夕阳透过木窗照在她身上,整个人光芒四射,又温润如玉。
待我坐下来,赤芍抢先道歉:对不起呀!让你为这事情奔波来去。罗成说起过你,赞你凡事有担当。
我忙心虚地客气道:不过是老好人一个。所以,罗成这小子得了失心疯,竟然拿我作挡箭牌。我把戒指轻轻搁在桌子上。觉得心里突然很难过。替她难过。
眼见得赤芍脸色一暗,即便控制得再好,也明白自己早已预料到的事情成真,她别转面孔,没有去拿那枚戒指,似乎抗拒般双手紧紧捏在一起:
今年流年不利。好久,赤芍抬起头,苦笑道。我暗暗叹息,成年人的世界,哭不得,只好强颜欢笑。
我又把罗成的意思复述了一遍。赤芍只是静静听了。突然问:他说的故事,你相信吗?
怎么可能?是他最近工作压力太大,神经过敏,顾虑太多。你不必放在心上。相信我,你值得更好。我竭尽全力宽慰,不忍心看她难过。
谢谢你专门跑一趟。请告诉罗成,我同意退婚,礼金礼品也可以退还他。赤芍平静下来,轻声道:他在订婚宴上对另一个女子目不转睛,我大约只是略微努力挽回了一下。他终究还是要退婚。退便退吧。
我极想问她:那你爱他吗?可转念一想:何必再问。如果她爱他,就爱他。如果他不爱她,就是不爱她,查根问底有什么作用?她有权维持隐私。
他既然有胆提出退婚,也送回戒指,意思是不再与你见面。索性,你不必如此狷介,那些礼金礼品也是弥补,你不用再纠结此事,听我的可好?被堂兄利用来当中间人,我也借此出口恶气。
赤芍看我一眼,似猜到我的心意,嘴角上扬,微一晗首,准备站起身来告辞。你,我想请你吃饭,愿不愿意赏光?我突兀地把心中摩挲了很久的那句话说了出来。耳尖有些发烫。
她身子停顿了一下,转头自嘲道:你不怕?秀气的脸上有很俏皮的神情:或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险些被她的话噎死,我低下发烫的脸,复又抬起头来,道:我不是罗成。精神上也没有任何困扰。
赤芍已经站直了身子,她想了一想,说:今天不是好时机。我实在要回家伤心一下。
听了有些失望。正彷徨之间。明天如何?明天你给我电话。(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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