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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在寝室里面收到沈青信息的时候,她正带着耳机听歌。信息内容很简短,白马区商业街,不来算。
她摘下耳机,心情瞬间变得很烦躁。
沈青是她舅舅,她妈妈最小的弟弟。十多岁的时候就辍学独自一人逃到外省打工,至今已经在外漂泊十多年。阿瑶觉得他过得不好,他佝偻的背和脸上皱起来的褐色的皮就是最好的说明。
沈青是前几天才联系上阿瑶的,他说要来阿瑶所在的城市,问阿瑶要不要去见他。
阿瑶的心思千回百转,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他,“见面带你去吃好的。”因为这么一句,阿瑶妥协了。
阿瑶去见他的那天,天还很冷,跟室友说出去开会之后,她一个人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地铁去到沈青说的地点。
她一路上还有点紧张,甚至中途几次借着手机屏幕拨弄了好几次头发。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更何况是即将面对许久未见的人。
可是见面的时候,阿瑶有点失望,沈青驼着的背,话里面的粗鲁,身上的穿着,都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可以抵御这寒冷天的热情。
可是,毕竟是亲人。
阿瑶默不作声地跟着沈青走了过去,很快就在一家卖麻辣烫的小店停下,沈青问她,“你要吃吗?”阿瑶点了点头,随即自己走过去开始挑菜。是沈青付的账,“你这才十块,我的那个三十多呢。”
阿瑶笑了笑,“我没点肉丸。”
等老板娘煮麻辣烫的时候,阿瑶就坐在沈青的对面,看着他一边挑剔的说着话,一边用筷子在装着麻辣烫的碗里夹菜,“简直跟猪食一样,难吃得要死。”
阿瑶没有说话,她想起自己在学校的时候,吃一次十块的麻辣烫都是奢望,一天十几块的生活费,她必须一省再省。
看阿瑶没反应,沈青也没再说话。
只是等阿瑶吃麻辣烫的时候,沈青却突然对她说了一句,“长大了就变丑了。”
阿瑶低下头,没有回话。自卑和愤怒夹杂在一起,让她的好感度再次降低。
“别吃了,难吃得要死,像猪食一样,我们去吃其他的。”沈青又接着说道。
“我再吃一些,白菜还没有吃完。”阿瑶觉得挺好吃的,带着辣味的白菜,她很喜欢。
阿瑶的麻辣烫最终还是没有吃完,对面的沈青催了很多次,她吃不下去了。
“烤鱼要么?”从麻辣烫小店走出来,走在路边的时候,沈青又问。阿瑶摇了摇头,一次烤鱼要一百多,太贵了。
“那你想去吃什么?”阿瑶没有说话,她其实已经饱了,可是想到特意出来一次,却只吃了麻辣烫,又有点不甘心。
“肯德基?”
“好。”阿瑶站在沈青的后面,看着他走,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停在路中间,握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
“我们可以走路过去,你知道附近的肯德基在哪儿吗?”阿瑶问沈青。
“走什么路,懒得走。”沈青啐了一声,语气是鄙夷和不屑。
“你有支付宝吗?或者我们可以看下最近的店。”阿瑶顿了顿,问道。
“用什么支付宝,我都是用微信。”沈青的眼睛看向别处,乌黑的嘴唇一张一合。
走走转转之后,沈青停在了一辆摩托车的前面,“去肯德基。”不标准的普通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浓重的乡音。“最近的那个。”阿瑶补充说道。
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但是阿瑶觉得好长。她坐在摩托车的最后面,风很大,刮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想那就闭上眼睛吧,又怕下一秒摩托车就被撞毁。车道上是形形色色的车辆——轿车,货车,以及时不时飞过的几辆客车。摩托车在这中间艰难的穿行,像野狼群里求生的兔子。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阿瑶率先就下了车。沈青在付钱,100多块的零钱被他从口袋里抓出来,随便抽出一张十块的给摩托车司机。
“还多给了他两块,嘿嘿。”
阿瑶没说话,推开肯德基门的时候,她看见沈青嘴里无声的数着还剩下的钱。
阿瑶点了一份薯条,一份鸡柳,还有一份鸡肉卷。沈青的是一份套餐。
微信支付,沈青却完全不熟悉操作,对着一个会员专扫的二维码,在那儿扫了老半天,最终还是阿瑶拿过手机支付。
沈青和阿瑶坐的位置是在门边,不时有人进来,又有人出去。感受到隔壁桌投来的视线时,阿瑶才注意到沈青杂乱的头发。前面的头发全部堆在一起,在头顶蓬起来,似乎是没洗过,发丝很暗沉,还有白色的头屑。
还没开始吃,沈青却把刚刚点的套餐里面的饭放到了地上,“难吃,看着就没食欲。”
“你还没吃,怎么就知道不好吃?”
“这外面的鸡肉,都是死鸡。”
阿瑶又低下了头,嘴里含着的,是刚刚咬进嘴里的鸡肉卷,她认真地嚼着,一口接一口。
沈青的筷子又像刚刚吃麻辣烫的时候一样挑剔,不断搅动着套餐里面的汤,“死鸡啊死鸡,别吃了。”
尽管沈青一直说着,阿瑶最后还是把自己点的东西全部吃完。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好像更冷了一点。阿瑶看了看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毛衣,后悔穿得太少。沈青站在她旁边,身高几乎和阿瑶一样,他的身体有点颤抖,走着路的时候,姿势却如直直扑倒在地上的孩子。
他们一起去买了苹果,挑选苹果的时候,沈青一直在旁边说着话,“不要这种,这种不甜……哎,要选这种的……”
阿瑶只挑了三个就停下了,老板在他们旁边站着。好丢脸啊,阿瑶想。
阿瑶最后还是一个人坐地铁回到了学校。沈青本想给她开一间酒店,明天再回去,阿瑶拒绝了。说是酒店,其实就是那种连房卡都没有的公寓,路过的时候,沈青还指给了阿瑶看。阿瑶嘴里回着,“原来是这个啊!”心里面却在想,这明明就是宾馆。
一路上沈青打了很多个电话给阿瑶,每个电话都是问阿瑶到了没。阿瑶知道这是亲人间的关怀,她却是真的有点怕沈青再打过来。说完寥寥两三句话之后就是诡异的沉默,总是有一种不知名的尴尬在蔓延。
回到学校后的两天,沈青没再叫阿瑶出去。
今天是第三天,阿瑶却又收到了沈青的消息。
从刚开始的“白马区商业街,不来算。”到“出来吃烧烤。”
阿瑶拒绝了,“我十一点要门禁,来不及了。”
沈青却仿佛没看到,“不想回去就代替你妈妈照顾我,要钱我有。”
阿瑶没再回他,却是迅速地给自己妈妈的妹妹,也就是小姨发了信息,“今天小舅不知道怎么的,让我出去吃烧烤,太晚了要门禁,我拒绝。”
阿瑶想,这样应该可以了吧!不然最后谈及此件事,还要怨她不顾亲情。
沈青没再发信息过来,只是空间说说却一再更新。
“我这次是真的要自杀一次了,好累。”
“爸爸妈妈姐对不起,我要玩自杀,真的要死了。”
阿瑶有点发怵,她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来很多沈青的样子。
他微驼着的背,他脸上抹不掉的岁月留下的伤痕,他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他外出漂泊这十几年的生活,还有他最后给自己留下的一百块。
“钱不够了,这点先给你。”
阿瑶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然后给沈青发了信息。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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