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何为英雄？

大晋柱国良将第一人林禁龙力战西土贼寇，终因兵器差距过大，寡不敌众，加之朝中有奸臣进献谗言，苦战十余日后，林禁龙含恨被撤职，就此羊城陷落，而后林禁龙闲赋在家，助金陵城抵挡贼人，而其一众亲卫，因伤因病逐渐凋零。

大晋迎来史上最动荡的一百年，硝烟四起，豪杰称雄。

十二年后......

“说话这空，两广总督林禁龙大人便率人将福寿膏的铺子清除干净，足足搜出来几千斤大烟，大晋军手持火枪，那些鬼佬，谁都不敢乱动....”这人口若悬河，坐在大堂之内，场中听众连磕瓜子的声音都停了。

偌大的茶馆里，只有这说书先生的说话声。

“说迟时那时快，林禁龙面前猛然窜出一道香风，手指一捏，便拦住了射向林禁龙大人的弓箭！林禁龙大人一声令下，所有大烟，全部倒入白灰水中，这价值不知几万两白银的大烟，就这么，没了，不过，却不知，此举，令林禁龙大人，走向了衰落...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惊堂木一响，大堂之中掌声四起，喝彩连连。诸人不得不为这人说话的艺术叫好，好似身临其境一般的场景。

“林师傅，你就吹吧！说的这么精彩，好像你在当场一样......”于询和他的玩伴吃着糖人，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大声嚷嚷着。

于询这一声喊，顿时那些听众回头看来，盯着于询。

于询很享受被众人目光聚集的感觉。

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起哄，让大家看林岳的笑话，这样的事情，做了不知多少次。

“当然，我要是不在那里，能说得这么清楚，记得这么清晰吗？”林岳哈哈大笑，对于于询的起哄，丝毫不在意，“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这么点，天天来这里听我说书还吓得尿裤子！”

“哈哈哈哈！”众人哗然。

于询和他的玩伴儿又一次羞红了脸，当即灰溜溜走了。

说书先生林岳，是于询这座小城之中鼎鼎大名的人物。

无他，只因为他说书的经历，实在太过精彩，常常叫人忘了吃饭。

或许你不知晓此城的县官是谁，但是必然知道说书先生林岳！

别的说书先生，不外乎《说岳全传》、《封神演义》、《大将军传》、《杨无敌》、《英雄传》等等。

而林岳不只擅长说这些，其尤为擅长说书《林禁龙》。

林禁龙乃是当朝大晋首屈一指的柱国大将！

因其抗击外族、销毁鸦片，却不被当朝所喜，遂就此流落天疆，而其一生行为，堪称民族英雄！

大晋国中，睁眼看世界第一人！

林禁龙的事迹依靠说书先生林岳，在这座小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这点茶馆的收入，抵不过店家老板的克扣。

却也不知为何，林岳也并不在乎银子一般，每次挨了骂，便呵呵笑过。

于询与他的玩伴桂圆，年幼之时，时常受到林岳的资助。

林岳劝诫此弟兄二人，不可偷盗，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林禁龙大人一般。

林岳也并不在乎此二人对他玩闹的态度。

这座城中，谁也不知林岳到底是谁，自何处而来，一切皆不知晓。

“嘿！桂圆儿，我以后若是成了林禁龙大人那样的大英雄，你便是我的保镖。”

“滚蛋，老子才是林禁龙那样的大英雄，你是给老子提鞋的保镖。”桂圆反驳道。

直到于询命运发生巨变，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

贰  神迹

那日于询做完任务归来，心中极为疲惫，便想着去听听书放松一番。

茶馆早早开了场，于询多交了些银子才进得去。

那老板登时换了嘴脸，安排了茶果瓜子等等。

今日这一场，正是于询最为喜欢的一场。

林禁龙力挽狂澜  柳姑娘罡气破境

“话说战事已然到了关键时刻，大晋方坚守城池，依靠岸防大炮对抗敌舰冲击，林禁龙大人于城楼之上，镇定自若，而往日与他并肩作战的神秘女子，却不知去了何处....”

“列为看官，上回我们说到，柳姑娘悍不畏死，勇猛杀敌，终因力尽而受到创伤，此刻正在治疗。”

“不过即便是缺乏了一大战力，在林大人的指挥之下，大晋军士气高涨，不住打退敌人的进攻。”

“突然......”

于询感到丹田之中忽然一动，似乎有异，回头过来，只见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大汉，背负着一柄造型高古的长剑。

那剑柄似乎有些年头了，露出古旧的样子。

茶馆，静悄悄。

可见，林岳乃是吊足了大家胃口。

“发生了什么？”自然有没听过的，对这段极为好奇。

“林大人被人一把拽开，炮火轰然作响，城楼一角被炸。原来敌方又派出一只铁甲舰，战事到了白热化地步！”

于询看到林岳不知怎么得愣了愣，似乎是在回想什么的样子。

“莫非是那个男子？”于询回首望去，发觉那男子悄然无声，只是安然坐在角落里倾听。

“林大人一方，显然落入了下风，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抵不过铁甲巨炮的力量。人头大小，里面装满了火药和钢弹，触之便炸，极为恐怖。”

“林大人已然算计过了所有，却没有想到，敌人不知哪里冒出一只铁甲舰！炮火轰然，诸人都知道，羊城，要保不住了。”

“老夫愿为羊城而死，绝不后退！”林禁龙大人极为勇悍，并不喊退。

“糟糕！大人，快闪开！”有人眼疾手快，看到了远处轰炸过来的几枚巨弹！

“所有人都知道，林禁龙大人聪明非常，绝非鲁莽之人，只是今日一战，出乎了他的预料。似乎，林大人的生命，便要在今日终结了。”

所有人的心情都被调动起来，都被此刻的战局紧紧抓住。

“我大晋之所以为大晋雄踞世界东方，因为我大晋，历来不缺乏神迹，而神迹之所以为神迹，皆因其做到了凡人不可做到的事情。”林岳忽然感叹一声。

于询感到奇怪，这句话，他乃是第一次听到，似乎有什么象征意义。

“一声凤鸣之音，响彻整个城楼，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娇喝！一道黄芒飞出！直接斩破巨弹，令其在半空爆炸，柳姑娘，伤愈出世！”

“下面的事情，为我平生仅见，我愿称之为，神迹。”林岳说道。

诸人的心情都被吊起来，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到底神迹是什么。

这一段，连于询都没有听过，以往都是林岳一笔带过。

于询好奇这个家伙为何篡改说词。

“足足三颗炮弹向林禁龙大人飞来，眼见避无可避之时，诸人只感到眼前罡风吹过，脸颊生疼，定睛观瞧之时，林姑娘瞬息而至。”

手中长剑横空，以铁剑肉身，硬生生拦下炮弹！

炮弹至肉身三尺处而不能进！

陆地女仙之神迹照耀大晋人间！

连铁甲舰上的士兵，都惊呆不已，以为天使降世。

以一人之力，惊退了那次敌人。

“而此次大战，却让柳姑娘身患重病，毕竟以肉身之力，抵抗火弹已然超凡，绝无毫无代价的抵抗，”林岳长叹一声，“此后，柳姑娘再也无法以冠绝之力扭转乾坤，于金陵城之战中，再度以肉身抵抗铁甲炮弹后，金陵陷落，柳姑娘无力逆天，就此消失不见，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天之骄女，陆地真仙级高手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想来，柳姑娘吉人天相，该是另有机缘。”林岳长长叹息一声。

于询目瞪口呆，第一次知道了此战之详情，原来神迹来得如此惨烈，需要以肉身拦下铁甲大炮。

忽然于询想起什么，回头望去，那背剑男子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于询伸手一摸，那水还是温的，只是走到大街上，那男子早已不见。

叁  孤身

林岳那日正在茶馆说书，说到精彩之处，听众连连叫好，林岳个人亦有一分得色。

忽然闻听门外有人大声喧哗，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林岳说到了一个关键点上，便停了下来，出门一看，便见到一个少年躺在地上，眼见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少年正是于询的玩伴，桂圆。

这桂圆远远不及于询狡猾顽皮，生性较为老实。

“这是什么……”林岳看到少年郎似乎手中捏着一件东西。

而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茶摊儿的老板，而茶位上，坐着一行十来个奇装异服高鼻深目的男子，其中更有一个光头。

林岳看了好一会儿，心中了然。

“桂圆儿，来，伯伯抱抱你，你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林岳话语平静如常。

而桂圆只是简单重复一句话，“伯伯，麻烦你告诉那些人，我真的没有碰到那个杯子，是他自己碰到的。”

林岳一切都明白了。

“好，我会告诉他们，让他们给你道歉。”

林岳紧紧抱住少年，心中杀意已沸腾，他双眸之中满是泪水，他已经有十余年未曾有如此感觉。

不久之后，他知道这一刻，还是来到，心中悲痛无以复加，将少年郎缓缓抱起。

向后院走去。

“嗨，你的书……”店家老板有心想叫住林岳，却被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杀气影响，不敢过多言语。

“本店今日谢客……”店主老板捏着鼻子，赶走听众。

“嗨，老板，我是交了银子的，你怎么赶我离开？”有人答应，便有人不应。

“杀贼，杀贼！”

如平地惊雷的吼声。

诸人在大堂之中，听到这样一声充满杀气的哭嚎，似乎是绝望至极，气愤至极！

隐约之间，诸人听到一声金铁交鸣之音，旋即便一切沉寂下去。

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当即所有人匆匆离去，不敢久留。

肆  一个人的英雄

天气极为炎热，那群高鼻深目的海外人士早早离开济源城，便见前方不远处，乃是一座渡口。

一座茶摊，坐落路边，显得有些突兀。

光头的大汉看了看，指示手下歇歇。

“西蒙，这次前往大晋神都，不要冲动，要以我们帝国的利益为先。不要忘了十几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千万不要小看了大晋的高手。”

名为西蒙的男子点头称是，似乎并不敢过多言语。

“各位客官，茶来了。”

新鲜的茶叶扑鼻香。

“果然中土大晋的东西，绝非罗马可比。”

“各位客官，这是今年的新茶，自然不是什么骡和什么马能比，不知各位客官要去哪儿？”

“我们，去神都......”

“哦，那边不远处，便是神都了。”这茶摊儿的主人伸手一指。

“我的主，这茶，确实香气扑鼻.....”有几人贪口腹之欲，随口便将茶水咽下。

“世间有股香气，号称龙涎香，乃是绝佳贡品，炒茶的时候，将其混入，会产生一种奇妙的香气，令人难以抵挡。”这店家侃侃而谈，似乎在介绍这茶叶。

光头大汉正奇怪为何这男子说这么多话干什么。

“不过这种茶叶，还有一个好处，将来自海外的福寿膏混入其中，将会完全溶解，还会让人产生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光头大汉，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想法！

“你.....”光头大汉蹩脚的语言此刻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帮助，“是什么人？”

“故人相见，詹姆士主教，这便忘了吗？”

“你是......”光头大汉詹姆士果然晃晃悠悠站起，似乎陷入挣扎。

“十四年前......”

那光头大汉此刻闻言大惊！

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正是林岳！

说书先生林岳！

他一眼便认出，那些人，乃是当日在羊城之外，与一众海外西土人士袭击大晋羊城的高手！

主教詹姆士！

“我等了你们这么多年，想不到今日居然还能相见，天助我也......”

林岳不知自何处摸出一柄长剑。

随手一剑，便有人中剑倒地。

“我为林禁龙大人亲卫，我早该十四年前便去死，苟延残喘，便是为了今天！你可记得当日以肉身硬抗铁炮之奇女子！”

“我的东征军精锐......”主教痛心疾首，显然不能忍受如此严重的损失。

不过毕竟主教及其贴身人员功力高深，有人能够与林岳过上几招，如此一来，便拖慢了他杀光这些人的脚步。

“以一敌百，螳臂当车......”而主教服下某种药物之后，居然恢复了元气，口中念念有词。

伸手一挡，便将林岳拦下！

肉身与铁剑相触，传出金铁交鸣之音。

“你这么快......”林岳还来不及惊讶，便感到胸口传来一股大力，当即跌飞出去！

大战骤起，林岳拼死一战！

“你的力量居然恢复的这么快？”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预料，原本他知晓这人乃是高手，本身便极为慎重，却不料此人如此厉害。

“受主神佑者，得主之神力......”这光头大汉双手做了些手势，似乎极为虔诚，“昔年大晋曾有异端之神迹，今日，你将见到真正神迹。”

林岳不敢大意，见其口中念念有词……

林岳再度感受到一股极为宏大的冲击，同大晋的罡气，截然不同！

林岳心惊之余，他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猛烈的冲击，令林岳难以抵挡。

即使他是高手，也敌不过这光头大汉的手段。

而林岳不会知晓，接下来的这个决定，直接帮助于询在十余年以后，以不足罡气境的实力，逆行伐仙斩杀掉了罡气境的西土高手。

此战之果，到了这一刻，已然不再重要，时人听闻此地传来一声惊天怒吼，惊起鸟雀无数，继而一切都沉寂下去。

于询听闻发生大战，赶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早已结束。

于询见到，斜阳之下，一名男子胸口插着一杆大枪，昂首向天，手中长剑，仍是攻击之势，而另一只手，试图拔出胸口大枪。

于询内心丹田之悸动越发剧烈，他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正在被黑暗包围。正向着欲望深渊之中堕落，而他，对于力量的渴望，让他无心去顾及其他。

忽然，于询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一个念头，在他头脑之中，渐渐形成，不可摧毁。

此事，成为于询堕入黑暗之中的一个导火索。

济源城的茶馆里，此后渐渐消沉下去，只有那惊堂木仍然健在，以无声奠有声。

英雄，是历史的囚徒。

林岳只是整个大晋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小人物。若以英雄而论，林岳因暗算西土之人，怕是算不上光明磊落。而其行为，明知不敌，也要为心中正义而战，早已超越英雄之定义。而正是这样成千上万的小人物层出不穷，构成了整个大晋百年屈辱史上最为坚实的脊梁。即便，他是一个人的英雄，那一个人，便是桂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