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
西施仰躺在床上,两只手死死抓住床单,双脚胡乱地蹬着。她在挣扎。她的脸因痛苦而极度扭曲,没有一丝血色。
我反应过来,西施的病发作了。如果不及时服药,西施很可能会丧命。
我跑出房间,在客厅里找到了西施的小包,那里面放着可以救命的药。我翻找出药,赶回房间。西施还在挣扎。我看了一眼手里的药瓶,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我走到床前,看着西施那张痛苦的脸和求助的眼神。我只是这么站着看她狼狈的模样。
西施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伸手猛然抓住我的衣袖,眼里满是乞求。我用力扒开西施的手,晃晃手中的药瓶,抬手把它扔到了远处。西施的眼神立刻变得阴狠。但这也只是一会功夫,西施已经没有力气挣扎。
终于,西施的手不再胡乱挥舞,她的眼睛大张着,已经没有了气息。
我开始变得恍惚。
我记不得接下来的很多情景,只记得后来我的男朋友冲了进来,看到死在床上的西施和呆立在一旁的我。他拨打了120,救护车赶来。
再后来,他拿着一只药瓶来找我。“为什么见死不救?”一见面他就质问我。
“我没有!”我底气不足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应。
“为什么,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他看起来怒不可遏。
突然听到“朋友”两个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是啊,我和西施是最亲密的朋友,形影不离,情同姐妹—在旁人眼里看来是这样的。
但也只有我自己知道,西施带来的所有的不幸。
我时常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遇到那个美到倾国倾城的女孩,如果我的秘密没有被这个自称西施的女孩发现,那么我的生活会大不一样吧。
西施掌握着我的秘密,带着一脸纯真的笑,“我不会把它告诉别人哦,但是我希望可以和你成为好朋友。那时候的西施看起来天真美好。
于是,我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西施呼之即来的朋友,不,更像是佣人。西施会提出很多过分的要求,一旦她我面露难色,西施便一脸的委屈:“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这点小事都不肯帮我。小心我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哦。”西施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半认真半玩笑的神情和语气。这往往让我不知所措。我既不愿意替西施做那些违背原则的事,也不愿冒着秘密被公开的风险违背她的的意思。这样,她的要求越来越过分,这让我明白西施清纯美貌后的虚伪和狡黠。可是我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违背自己的意愿去迎合西施,去做一些违背道德甚至是触犯法律的事情—我不得不这样做。
“喂,你承认了吗?你无话可说了是吧?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他在她的面前大吼。
“总之,我没有动手害她,并且我也没有义务去救她。”
我转身离开,不去管身后的他暴跳如雷。“你就不怕报应吗?不怕她回来报复吗?”他冲我大喊。
回来找我?你以为你有资格怪我吗?我现在活得如此狼狈,还不是拜你所赐?这都是你应得的!到那边守着我的秘密吧,贱人!
回到家,已是夜里11:00。尽管和男友争吵了一阵,我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现在,没有人可以支配我的意志了。
我坐在沙发上,查看自己的手机,里面有几条未读信息。我点进去,被其中的一条短信吓到了:我晚点过去找你。发送者是西施!我感觉心口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她我不过气来。我缓了一会儿,才又看了一遍,接收时间显示为上午10:00,也就是西施死前三小时。我笑自己的愚蠢,我又不是做了亏心事,怕什么鬼来扰呢?
深夜1:30,我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房间里不寻常的闷热,我早已满头大汗。我把被子踢开,阴冷的风吹过,又出奇的冷。奇怪,房门和窗户都紧闭着,哪里来的风?我打了一个冷颤,脑海里突然闪过那条信息:我晚点过去找你。我查看四周,房间里并不算太暗,墙壁上可以看到从窗帘缝隙照进来的柔和的灯光。我出神地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灯光在一瞬间消失。一时无法适应黑暗的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我下意识地拉过被子蒙在头上。恐惧在一刹那袭来并瞬间包围了我,周围的一切变得诡异。没有一丝声响,静的可怕。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压抑着喘息,胸口一阵紧。万一她真的来找我怎么办?这也只是一瞬的念头,因为在下一刻,我有种怪异的感觉。我感觉到,在床的另一头,有什么东西在触碰着我的脚。我不敢探眼去看,也不敢有丝毫动弹。我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东西下一步的动作。
等待是令人恐惧的,我想叫却又不敢,竭力地压抑着自己不出声。终于,那东西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它顺着我的小腿到大腿,再到肚子。那东西似乎没有什么重量,却压得我呼吸困难。我再也受不了这样压抑地等待。我猛地坐起来,瞪大了眼睛。可是我的视野里没有任何的东西,不,或许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我的复杂心绪在斗争。
四周一片静寂。窗外的路上发出些响动,大概正有一辆车子驶过,声音逐渐远去。“喵——”,一声凄厉的叫音钻进我的耳朵,回响在夜色里。似乎是一只可怜的流浪猫受难于车下—而车子早已远去。
窗边有什么东西在飘动,我探出手开了灯,视野却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我的眼镜呢?放在客厅了吗?我正纳闷着,却注意到窗边柜子上一个棕色的小瓶。我的心陡然一紧——那个瓶子,不正是给西施救命的药瓶吗?我发疯一样地跳下床,也不穿鞋,跑到柜子前,伸手将瓶子打落在地。棕色的药瓶摔在地上,转了几圈,又滚到我的脚下。我条件反射般地跳开,这才注意到地上的瓶子是无辜的——那不是西施的药瓶。我紧抓着的心终于松弛了一些。西施在床上挣扎的情景却又突然闪现。那时候西施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喂下瓶子里的药,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我望着自己的左手臂,那里曾被西施狠命地抓住,乞求我的救命。“对不起……”,我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本可以本分地做我自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我没有错,是你逼我的,一切都是你活该!你活该……”。我抓着自己的头发,跌坐到冰凉的地板上……
午夜3:00。
我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已安然入睡。房间里的灯开着,发出柔和的光。
“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我从睡梦里惊醒,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敲门声不断,我望向门把,想象着外边也许站着自己的男友。我下床,跑去开门。就在握住门把的瞬间,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不,这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有钥匙,从来不用我给他开门。那么,谁会在这个时候敲门?我往后退去,脑海里不断交替闪现着男友和西施的脸。敲门声似乎愈加急促,我逃回到床上,用手机拨了男友的号码。熟悉的铃声在门外响起,我一阵释然。欣喜地跑去开了门,一阵阴冷的风吹到脸上——门外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走廊过道里悉悉窣窣的声响。脑海里不好的念头即刻成形,我慌乱地把门锁上,逃回到被窝里。
我不敢动,全身都在因为恐惧而颤抖。我开始哭,小声的啜泣着。到底,你想要怎样?
……
次日早晨。
慵懒的阳光映照到在我的脸上,窗外小鸟在欣喜地聒噪。
我醒过来,看着眼前明亮熟悉的环境。我笑了,怎么,不是要来找我的吗,可我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一切如初,我很欣慰。我下了床,走到阳台上,惬意地伸懒腰。清晨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有种凉凉的感觉。
终于,可以开始我全新的生活。
我走到客厅里,环顾四周,一切正常。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苹果作为早餐,我坐到沙发上。咬一口苹果,却没有想象中的甜味,淡淡的,不真实。劣质苹果吗?我悠悠地想。放下苹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奇怪,怎么这牛奶也一点儿味道没有,倒不如喝白水。还未等牛奶吞咽进肚,一个令人怖惧的念头闪过。我看向四周,一切都很正常。时钟在滴滴答答,桌子上的物什静静躺着,偶尔,冰箱发出不大的声音。
只是,一切都太过于正常了。
我惊恐地站起身,柜台上的镜子反射出凄冷的光。我走近,走近镜子。可是,镜子里,除了我身后墙壁上的时钟在不停息地走着,再没有,其他。
没有我的人像。
“不—”,我尖叫一声,瘫软在地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冲进自己的房间,床上的情景,让我呆住了。
床上,狼藉一片。“我”仰躺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的头发凌乱不堪,一只手狠抓着床单,另一只手垂下床沿。在“我”的脖颈上,一道暗红色的勒痕清晰可见。
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我摸摸自己的脖颈,那时候的自己,一定经历着绝望吧,会很痛的吧。我笑,笑得无奈却又解脱。
我走过去,把“我”的两只手小心地安放在“我”的腹部,整理好“我”凌乱的头发,把被子轻轻地盖在“我”身上。“我对“我”说:这些年,你一直狼狈地活着,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了,你解脱了。你可一定要记住了,下辈子啊,再也不要遇到那个貌美的女孩儿了。”
我准备离开,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我的男朋友从门外进来,手里拉着一个皮箱。我注视着他。看到床上的“我”,他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的惊讶。他不紧不慢地在床边蹲下,用手抚着“我”的脸,悠悠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说完,他把带来的箱子打开放在脚边,然后轻轻地把“我”从床上抱起,一点一点的把“我”放到箱子里。
我站在一旁,明白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我跟着他,看着他把箱子拖下楼,放进车子后备箱里。看着他开车到河边,毫不迟疑地把箱子扔进了水里。
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的明白,看的心痛。
我跟着他去了西施所在的殡仪馆,看着他出神地凝望着西施安详的面容。“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能够保护好你们。但是你们不会太孤单的,我让她来陪你们了,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听到“你们”两个字,我苦涩地笑了。我想起很多往事。她想起自己把男友介绍给西施时西施的忸怩神态,我想起自己撞见男友和西施一起时两人的尴尬回避,我想起自己过问西施孩子的父亲时西施的不明意味的笑和男友转移话题时的虚假……
原来原来,我一直都是那个最愚蠢的人是吗?原来所谓的三剑客果真是假象是吗?呵,原来原来,我厌恶的人利用我,而我爱的人,背叛我。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们三个人应该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
不,没有一个人,应该被抛弃。
我把手慢慢伸向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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