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菅人命，还我妻儿。
马玉莲临产的当日风雨交加，王一山为了避免路途遥远而发生意外，提前在市区的医院里登房入住。
次日天朗气清，地面上的雨滴早已蒸发。妇产科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大夫们都在焦头烂额。
医院的门口被一辆破车围堵，车上挂着一张腥红色的条幅。条幅上写着：医院大夫草菅人命，还我妻儿。
衣着沾土，头发散乱的中年妇女跪在地上哭天喊地，体格瘦弱，皮肤黝黑的青年用带着哭腔的方言指手画脚的骂着那些畏首畏尾的大夫。
看客像是观赏耍猴一样把他们圈在中间，外围陆续有人围上来惦着脚尖往里窥探，就连王一山趴着的窗户上也瞬间多了几个陌生的头颅。
医生的呼唤抽离了王一山，马玉莲被推进产室。一想到楼下声嘶力竭的哭喊，他的心着实紧张起来，他用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捻搓着鼻梁，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母子平安。
王一山在楼道里踱步，窗户上趴着的看客也都各自散去，楼下的吵闹扔在继续，看客们总是会对这种没有新意的吵闹瞬间失去兴趣。
大夫之前将王一山唤回办公室征求过他的意见，最后王一山决定顺产，虽然剖腹产相对来说比较省时省力，但他认为好好的一个人肚子上留一道疤总是看起来让他极不舒服，像是一种不光彩的印记。
手表的时针缓缓的划过界面，就像便秘的人拉屎一样，随着一声啼哭，王一山冲进了产室。还好，一切顺利，母子平安。
包裹着花色头巾，穿着臃肿的马玉莲抱着花棉毯里裹着的王文龙，后面提着包裹跟随着的王一山从破旧的城乡公交车里走下来，王茂林用毛驴子拉着垫着一块新毛毡的架子车前来迎驾。
早在不久前王一芳就来看过嫂子，她从嫂子隆起的肚皮上得知嫂子的产期将临，他也问过王一山，说大夫给的日子就在这几天。
她跟大强带着山货，骑着马来照顾嫂子，顺便看望王茂林。
王文龙双眼紧闭，嘴唇嘟哝着寻找马玉莲的奶头，汗津津的脸庞看起来稚嫩而又可爱，马玉莲撩起她臃肿的衣服将自己雪白的乳房上亭亭玉立的枣红色乳头塞进了王文龙那如花瓣似的嘴唇里。
看着王文龙吃奶时发出猪拱食槽的吭吭声，王一芳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露出她那不太整齐洁白如玉的牙齿。
王一芳用她红润的嘴唇亲吻着王文龙肉嘟嘟的脸蛋，脑海里却闪现出赵云龙的身影来。
时光匆逝，她很想知晓赵云龙如今的生活，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他是否过得安然惬意。
一个面色红润，身体健朗的大妈带着自己四岁的孙子王一名前来看望坐月子的马玉莲。
“芳芳啥时候来的？”大妈满脸笑容的问道。
“奶奶，就昨儿个跟大强下来的。”王一芳笑脸相迎。
马大强冲着大妈微笑，手情不自禁的搓着自己的后脑勺。
“奶奶，你不是见过姐姐和姐夫昨天骑马来的吗？为什么还要问啊？”大妈手里头拉着的王一名歪着他那不规则的萝卜头向他的奶奶发出质疑。
“小名，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大妈抖着孙子的小手为他解除质疑。
众人哄笑一堂。
“唉吆喂，你看这眼睛，就跟了山子（王一山）了，嘴巴像莲莲（马玉莲），这娃长的可心疼了，长大了比山子还好看。”大妈用她那有些粗糙的手轻轻的拨动着王文龙蜷缩着的小手说道。
“婶子就会说话，过来坐嘛，芳芳给婶子倒杯水。”王一山笑吟吟的说道。
“哎哎哎，再不，就串个门看看我重孙，到啥水，不倒，芳芳你忙你的，给你嫂子做饭去，不要管你哥说啥。”大妈依旧逗着嘴里吮吸着马玉莲乳头的王文龙。
“对了，芳芳你啥时候也跟大强带一个外孙回来我瞧瞧啊，你看你这么好的身材，一看就没动静嘛，这可的抓点紧了啊，大强。”大妈笑呵呵的调侃蒙头蒙脑的大强。
“奶奶，快了快了。”大强又一次笑呵呵的将自己那个大手搓向脑后。
芳芳笑了笑并未出声，但是她眼睛里流露出的复杂信息还是逃不过大妈老奸巨猾的意会。
“那行，你们忙你们的，我也回去给小名跟他爷做饭去，他爹妈不在，小祖宗就得我天天伺候。”大妈说着拉了拉王一名的小手示意要走。
“婶子，再坐会，刚来就走……”王一山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站起身说道。
“不了不了，你们都坐着，芳芳来送送我。”大妈没理会其他人拉着芳芳和孙子的手出了门。
大强刚要跟随，被王一山拉了拉后襟，顺势坐了下来。
王一芳并未挣脱大妈的手，而是径直跟随她走出了朱红色的大门，王一芳顺势将门拉紧。大妈打发孙子回了家。两人站在门口白杨树的阴影里许久没有说话。
“芳芳啊，还想着龙龙（赵云龙）啊？”大妈一语戳破了王一芳的心事。
“是啊，好多年一直忘不了他，要不然早就跟大强有娃了。”王一芳像个警觉的卧底一样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我跟龙龙他妈聊过了，说龙龙在城里头娶了个大老板的女儿，都没来乡里待客，直接在城里就把事办了，连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人家都看不上，请都没请，臊的龙龙他爹妈都没脸见父老乡亲，大强是个好小伙子，好好跟着过日子，以后你就会明白，只要把日子过好了，跟谁过都一样。”大妈慢悠悠的说道。
“既然他已经成婚了，那我也就死了心了，不管他娶了谁，他愿意就好。”王一芳的心像是被灌了一层厚厚的石蜡。
“好好跟着大强过日子，在这个世道上有的人注定就是没多少缘分，耗尽了，自然也就该放下了。”大妈拉起王一芳的手轻轻的搓着她的手背。
“知道了，奶奶。”王一芳红了的眼圈像是有泪要挤出来。
“嗯，回去吧，好好照顾照顾你嫂子，对大强好些。”大妈拍了拍王一芳的手背，拖着有些佝偻的身体进了自家大门。
王一芳擦了擦眼角即将垂下的泪滴，挤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来。
故作的任何东西都会显得不太自然，因为演技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能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王一芳越是想要强颜欢笑，越是内心澎湃，无法释然。
她走向田间的坡道，麦穗绿波荡漾，山丘柔软起伏。玉米杆子才爬到膝盖骨的地方，她遥想当年，赵云龙意气风发的拉着她的手爬上那乳房似的山丘上，欣赏着秋意盎然的美景，两米高的青葱色玉米杆子上抽出金黄色的麦穗，栾风吹拂着他们散乱的头发，她觉得幸福溢满了心口。
她拉着赵云龙迈向那高大威猛的玉米地，她觉得献出她冰清玉洁的身体给他是一场华美的享受，如同奏响那优美的华尔兹在深红色的柔软地毯上翩翩起舞。
当赵云龙的手在她柔软隆起的胸脯上笨重的抓捏的时候，她把赵云龙的衣服拔下来垫在了玉米地干涸的开着裂缝的土地上。她胡乱的扒着衣服，顺势要解开自己刚刚去镇里买回来的牛仔裤上闪闪发光的金色扣子。这时候，赵云龙的大手突然间盖住了她的小手，急切的制止了她勇于献身的强烈举措。
王一芳怔怔的望着赵云龙，他像一个极具风度的绅士。她从这个男人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对她宠爱的神情，她不恨他，她愈加爱他，她恨不得马上嫁给他。
如今事与愿违，背道而驰，有情人难成眷属，无情人生儿育女。
她默默的擦掉眼角的泪，如同擦落那即将成型的珍珠。
马大强默然的站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她不恨这个男人，她也不爱这个男人，但是这个男人却承受着一切，给她殷实的胸膛，让她甘之若饴。
她的心开始崩裂，被包裹在里的赵云龙像是被戳破的蟹黄包一样流了出来。淤积在她心口的血液里，随着体内气压的上升，被带出她充满土腥味的口腔里，流淌在光滑的大地上，溅出一朵血红色的玫瑰。
急火攻心，让王一芳身心疲惫，体态虚弱。本以伺候马玉莲做月为主。实则反之，逼不得已，需急切打道回府静心疗养。
王茂林一把年纪，无法胜任此项工作，无奈之下只得由马玉莲的母亲前来代劳。
麻雀堆满翠绿的白羊树梢，王茂林得知亲家母光临大驾，早早起身收拾院落，拾掇房间。换上一身笔直的中山服，感觉别扭至极，又换上一身黑袍子，光头上扣上一顶瓜皮帽，还是觉得不胜顺意，像是穿着入棺的老衣。
王茂林纠结的在院落里来回踱步，看的马玉莲频频失笑，最后又像一个山贼一般猫进自己的屋里换上一个粗布短褂和阔腿料子裤才满意的捋着他的八角胡须点上一锅旱烟蹲在水泥台阶上吧嗒吧嗒的吞云吐雾。
王文龙的啼哭声唤醒了睡梦中的王一山，他猛然记起来厍家大院的活计还未竣工，今日必得去监管监管。
马玉莲将膨胀的奶头塞进王文龙啼哭的嘴里，抱着王文龙急匆匆的送王一山出门，却遭到了王一山的拒绝，便站在厢房的台阶上目送他出了大门，王茂林并未理会这一切，他的脑海里还在闪现着亲家母即将到来的喜讯，却不想无意看到由于慌乱而未曾将衣服拉下来的马玉莲那对白花花的大奶子，臊的老脸像是充血般的红润起来，起身磕掉烟斗里锈着的烟疤。拿着墙上挂着的镰刀的出了大门，走向那田间碧绿的苜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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