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某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很怕死,害怕开车会被撞,害怕抽烟会得肺癌,喝酒会得肝癌,害怕有一天说没就没了。
我很懊恼,人不应该活得如此如履薄冰。这种对生命终将终结的恐惧不停地嘲弄我,甚至让我生出对于人类这个弱小生命体的苛责和厌恶。也正是那段时间,我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只要在朋友圈上看到虚假的养生内容,一定第一时间点举报。这样会让我心里好受点。
但是,我无法否认我惧怕死亡。
我当年曾信誓旦旦地对朋友说:“我一定要骑一次川藏线,哪怕死在路上都没有关系...生死都是命,你无能为力的,该死的那天喝水都能噎死你。”
有一天我坐在一辆越野车上从然乌往林芝方向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们一路保持60码左右的速度,这在那段路上基本算是极速了。我们路过低海拔地区的丛林,又一路开上山边,四周景色一直在变,四周景色在夕阳照耀下染上一层暖色滤镜。没有人有睡意,因为一个不小心头就会撞到天花板。等夜色渐渐降临,我们能看到的就是前方的路面。风声太大,但我相信当时是能隐隐听到悬崖下江水的声音。
车到通麦天险段的时候,车速明显放慢了,路面完全是泥路,更加颠簸。路的一边是凿出来的峭壁,另外一边是上千米的悬崖,而路边却没有围栏,看起来格外吓人。到一个坡口的时候,司机靠左停在悬崖那边,等对面的土方车先从坡上下来。因为行车方向关系,我们只能远远停在那儿,有段距离,照理是安全的。
土方车下到半坡时开始打方向盘,可路面太过泥泞,车头完全没有转向直直地朝我们冲过来,下了坡之后,车头才开始有转向动作,但幅度太小。“哐当”一声,撞在我们右边车头上,擦着车身就过去了。
一片空白,估计有几秒钟时间,车里鸦雀无声。我发誓,在那一刻我完全没有回忆自己无聊的一生,就是空白。我往车窗外看,半个后胎已经在悬在半空中,后视镜不见了,副驾驶的姑娘在无声地抽泣。
从那刻起,我相信,身死则道消,灵魂一吓就散了。
虽然怕死,我还是热爱四处奔波,寻一些新的刺激。我还有个不错的旅伴,都说旅途是检验一段爱情的最有效方式,那我运气还算不错。
有一次去马六甲,晚上出来散步,看到路边有个老爷子抱着吉他在卖唱。我们默默地坐在边上听了好久,上去扔了点零钱又坐下来听歌。那天没什么人,老爷子唱得累了就过来我们边上坐下,抽起了烟。可能是那天他心情不错,跟我们聊了好多。
他说,他年轻时长得帅,又会弹琴唱歌,所以找了个相当漂亮的老婆。你知道,马六甲是个好地方,两个人在这里生活也不用赚太多钱,总之吃穿不愁。他们思想比较先进,也没要孩子。直到几年前,爱人离世了,觉得家里空空荡荡,所以出来唱歌。
聊着聊着,来了个警察,很客气的跟他说,还是不要在这里卖唱了,路边影响行人。老爷子点头答应,又回过头跟我说:“真搞不懂,我在这里唱歌,路过的人不知道多开心。”
老爷子背上吉他,提着音箱就走了。我不时回头看他,想着他要回家,心里难过。
那时天还未黑,河边有一颗大树,树上有上百只麻雀飞进飞出,吱吱喳喳地盖过了周遭世界的声音。
我们害怕死亡,也害怕见证死亡。如果我们见证一个21岁生命的离去,我们遗憾、惋惜,并理应愤怒。毕竟,我不愿意让更多“完整的生命旅程”停在它不应该停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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