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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二）】
这一章还是关于姐姐住院的。
姐姐入院的初期，其实看起来真的挺不错的，对她来说，算是换了个环境。
她终于可以在食堂吃饭，也不再那么脏。每天按时吃药，偶尔跟大家出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说起好玩的事情时，脸上有了笑影，也终于可以和病友、护工聊聊天。
姐姐说：妹，你给我买点书吧，我在这儿挺无聊的，整天无事可做。
然后，她给我开了一个书单，有十五六本，我都尽量挑最好的书买，比如她让我买《唐诗三百首》，我买的是《唐诗鉴赏辞典》。我甚至满心期待地以为，她住院的这段时间可以饱读诗书，没准日后可以当个作家。
姐姐对姑姑说：医院的饭不好吃，你给我多买点吃的吧。
这样的要求每次去医院都会提，姑姑记好，妈妈一一给买齐，再陪姑姑送去，妈妈在外面等。有时要的是一箱牛奶，若干面包和零食，有时要的是一箱矿泉水和一堆水果。她要东西每次都是一箱一箱的，不知道她吃不吃得完。送去了，都由护工保管，她吃时再跟护工要。
姐姐对姑姑说：这两天天有点凉了，你再给我买几件衣服吧。然后告诉姑姑都买些什么，姑姑依旧告诉在外等候的妈妈买。
姐姐说：我嫌这儿护工洗衣服不干净，你们把衣服拿回家洗吧。
然后姑姑拿出来交给妈妈，妈妈拿回家洗，洗好了再送回来。
姐姐对姑姑说：我不爱去洗脸，你给我买点湿巾吧。
姐姐说：你给我买块表吧。
姐姐说：你给我配个眼镜吧。
姐姐说……
自从姐姐住了院，爸爸只顾消沉，真正照顾姐姐的人是姑姑和妈妈。后来，妈妈不好意思总麻烦姑姑，就试着自己把东西送进去，姐姐也收了。姐姐的衣服她拿回来洗，姐姐也接受了。妈妈奇怪，说：医院怎么这么有办法呢？现在可比以前强多了。
但适应了新环境后，姐姐又开始挑剔。说在食堂吃饭，自己左看右看没看好，又剩得多时，被食堂大师傅给说了，说她太浪费。
她不开心，姑姑反应给院长，院长批评了大师傅，让他对病人说话注意点态度。
姐姐说：有的病人在走廊上厕所了，她恶心地吃不下饭了。
姐姐说：这里啥人都有，我没有安全感。
姐姐说：让我小妹别老问院长我的情况，老麻烦人家干啥？
姐姐说：这里的药也不好使啊，我也没好啊？
……
虽然她在住院，但妈妈变得比过去更劳碌，只是心理上自由了些。爸爸肉体上像是解脱了，但心却在煎熬。
慢慢地，随着我家送的东西越来越多，院长生气了，说你们把她送到这里来住院，不就是让我们治疗的吗？你们家来得太频繁了，还送那么东西过来，我们护工的屋子都没地儿放了。你们这么惯着，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啊。现在她依旧不吃饭，天天吃你们送的东西，这也不利于她治疗啊。
于是，院长限制了我们的探视，虽不是完全不许，但不许太频繁；也不再让我们一箱一箱地送吃的和牛奶、矿泉水之类。
姐姐不像过去一般，常能见到家人，就有点生气怨怒，食堂的饭依然是数着饭粒吃，来自家人的供给也被院长限制了。
再去看她时，她总是问同样的问题：我爸好没？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是啊，爸说没有放弃她，要接她回去的，她心里总还是存着这份念想。
可是，要到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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