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经历的,是别人眼里微不足道,对我却具有毁灭打击的小事 罢了。
我不是不爱父母,可是我更想逃离,我没有想逃离任何人,又或者我想逃离所有人,我想逃离的是处境,是不理解。
敏感也好,怯懦也罢,这些都是天性使然,我没办法假装什么也没感受到,这些小情绪小心思确确实实的存在了。
长时间无法疏解令人窒息。
我想不起源头出自哪里,但是很多画面深深刻在脑海中。
乡下雨后的院子里,天空泛白,天边的彩虹若影若现,奶奶,邻居奶奶,我们三人各自坐着老旧的竹子编的椅子,我听着她们聊天,看着脚边湿漉的地面,吹着习习微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突然话题好像转到我身上来了,我听到邻居奶奶说,“小羽好安静啊,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现在想想奶奶那时可能觉得折面儿了。她家的孙女不如别人家那般活泼伶俐,甜言蜜语。她发出了一声鼻音,说,“她老实哒,老实巴交的,一句话都不会说”。带着家乡方言的那种嗔怪感。我无法准确形容那是一种什么语气,但年纪虽小的我却能够感受到,“她老实巴交的”和“她没有出息”这两句话的相同点。她们的眼光似乎落在了我身上,谈话也短暂中止,等着我这个小孩子说些什么。可我一言不发,即使感受到了不舒服的信息,似乎天生如此。我只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乖巧的认同并且感到了深深的罪恶感,似乎自己是个罪人。天边的彩虹最后也不知道出来没,我只是低着头低着头低到天色渐暗。黑暗隐去一切。我没有反抗也没有撒泼。小孩子有什么概念呢,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可大人们总不可避免的用一个大人的标准来要求小孩子。我从大人们那里接收到了信息,我这样是不好的,我便认定自己这样是不好的。从那时起,我大概便接受了内向不好这一概念。我哪里懂得撒泼,哪里懂得反抗。那时的我不懂得想更多,只知道大人说的都是对的。可是现在的我想摸摸当时那个低下头的自己,告诉她,你很好,你没有错,邻居奶奶来的时候,你礼貌的打了招呼,还帮她搬了椅子,你很懂礼貌。你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没有打扰她们讲话,从小就很懂分寸。不爱讲话你没有错,更何况,你只是不知道如何跟年长者讲话,没有什么特别的话题。和别的小朋友在一起的你还是活泼爱笑的。
多小的一件事儿呢,是啊,多小的事儿呢,漫长的童年里,很多事我都遗忘了,这件小事却如同电影画面般存在了我的脑海中。从这件小事,年幼的我“懂得”内向是不好的
在我生长的环境中,内向性格算是异类。但奇异的是,我的好朋友们都不算内向,她们活泼开朗,我和她们在一起时,也是同样健谈。但总会听到这样的声音。这些声音不是朝向我,是朝向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你怎么会跟她玩到一起的?”或许只是正常的疑问,她那么内向你们是怎么做朋友的呢?对啊,在我的家乡,一种是对于内向性格的恶意,另一种是对于内向性格的误解。而那时的我也不能真正的明白到底内向性格者是什么样子,也无暇顾及,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些“微不足道”的眼光及评价。身在迷局中的我只是带着这些往前走罢了,总有一天我会走的远远的。
我不怪任何人,她们只是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罢了。可我想骂人,管你们他妈的屁事。
终于,我熬出了头,得以远走,摆脱窒息般的空气。那窒息不仅来自别人更来自我自己。
在离家2000多公里北方,在大学班级的第一次自我介绍时,我说,“大家好,我是一个内向的人。” 戏剧性的是,兵荒马乱,懵懵懂懂的开学季,我们居然前后做了3次自我介绍,而这句话 我说了三遍。全班二十一个人,我是唯一一个这样说的,而大多数的自我介绍,是说,我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我不后悔向大家坦诚。不是因为我相信新的环境的善意,而是因为我试图相信自己。这次我追寻的是真正的自己。上大学前,我告诉自己,我不在乎是否拿到奖学金,是否有什么成就,又做了多少实践活动。我希望找到真正的自己,认识自己。勇敢的接纳自己。
家乡的窒息氛围不仅来自他人,更多的来自自己。人生前18 年,只为了一个目标,高考,而贫穷家庭的生活压力,使得父母往往忽略我的心里感受,很少和我聊深层次的问题。而这18年里,我对自己的了解是懵懵懂懂又迷迷糊糊的。甚至不太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很欣喜,我遇到了很好的老师,很好的朋友。她们确实充满了善意。我的四年生活没有励志故事里的蜕变,没有成为所谓的伪外向者,这也不是我所追求的,只是在和自己一次次的对话中,我逐渐平和下来,集体活动我会参加,依然不适,依然不知所措,但是罪恶感逐渐减少,这便是我的成长之处吧。我明白这些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会带着他们走下去,这些和其他喜怒哀乐的感受都一样,我只需要感受它就好。
我很爱我的班级同学,所以我会去参加班级聚会,即使“不适”。
我需要锻炼能力,所以我会参加社团,做主持人,筹划活动,即使“不适”。
我会带着这样的“不适”做一切我想要做的事。
大学四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我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也甚至不是什么令老师骄傲的学生,甚至一度有些废柴,社交活动一塌糊涂。但我真正的越来越与自己和解。虽然过程中并不完美,但我确实在前进中。
快毕业了,爸跟我打电话又提到这事,说怕我的性格在社会上会遇到阻碍,那一刻我崩溃了,大哭起来,为什么我已经逃离家乡,你们还是要揪着我不放,我天生内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天生内向还是标签被打多了,只能带着这个标签一路走下去。我宁愿因为内向处处受挫,最终找到适合我的环境,也不想你们因为这个性格而露出担忧的表情,那只会让童年的阴影再度像我袭来。我没有错,这样的我没有错。
我可以和自己和解,但我没办法和别人和解,甚至没有必要和解,因为他们甚至不知道伤害的形成,所以我必须选择远走。
对家乡的恨意依然存在,就像一根长久了的刺,只要去感受一下它的存在就疼痛不适。
我远走,只想追求内心的安宁。我的工作在在一个有海的城市,这里我没有多少人际关系,不必忙于社交。我关闭了朋友圈,但我常会和我的朋友们电话联系。我的工作有很长的假期,假期我便回家陪父母。我过着独处的生活,20多年来最舒适的生活。
远走的我追寻着自己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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