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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放假,他没有急着回家。
其实他这个年龄段是最尴尬的时节。二十六七岁了,还在上学,同龄人没读大学的孩子都好几几岁了,读了大学没读研的也都相继结婚了。他在婚恋方面应该处于什么状态呢?结婚?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他又不是有钱人,官二代或富二代,抑或很有个性,敢为一般人所不敢为的人,怎能可能在上学期间结婚呢?恋爱?怎样的一种恋爱才能缓解这种尴尬呢?父母双方都支持,而且公开化的吗?如果不是呢?像他现在正在进行的情况呢?很多问题,似乎是没有答案的。
所以,大学毕业后的很多年里,他都怵着不想回家。能躲就躲,能回避就回避。除非春节过年实在没办法时,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回去应付几天。
上次中期检查,自己的论文差强人意,导师已经提出了严重警告,他想这个暑假趁着没事、较空闲,逼自己一把,把论文再好好理理思路,看能不能写的像样点。
放假的校园相比平时,安静、冷清了许多。但还是有学生在这里没有回家,社会实践、兼职什么的。
有天中午下楼他去取个快递,当他达到快递点的一刹那,惊呆了,是张华班的学生林哲,那个他曾经开导他要好好学习,不要有太多思想负担的他的同姓本家学生。林哲似乎也一下子认出了他。天,世界太小了。他穿着圆通公司的快递服,戴着帽子,皮肤晒得黝黑,还是那一张俊秀又带着忧郁、沧桑的脸,但显然成熟了许多。
“林老师——”他激动地惊呼道,
“林哲——”他也是。
他乡遇故知吗?还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他取了快递,两个人站在那里说了很久。林浩然坚决要请自己的学生吃饭,而学生坚决要请他吃饭,还说:老师你现在是学生,肯定手头不宽裕,我现在虽然是快递员,但每个月也有三四千,我比你有钱,我请你。林浩然虽然解释了他在下边一个大专院校代课,但学生还是执意要请。
等林哲把快递分送完毕,他们两个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要了几个菜,边吃边聊起来。
他走后,高三开学没多久,林哲最后还是辍学了。最开始在家里干,也是送快递,后来又跟表哥来这边了。
“林老师,其实我来这边也和你有关,我记得你当时说考到了这边的一个什么学校来读研。我就觉得很亲切,所以当表哥说来这边的时候,我立马就答应了。”
林浩然哈哈大笑,听了很是开心。几年不见,这孩子长大了。又因为常年在外边送快递,日晒雨淋的,身体显得很壮实,很勇武。而且他还告诉了林浩然很多小事情,例如,说林老师你脾气不太好,有时候批评起人让我们都很怕;还有,林老师风度翩翩,迷倒了他们班一大批小女生,很多小女生都把他当做暗恋对象,云云。那天林浩然和他边吃边聊,时不时会笑个没玩。
而且他还告诉林浩然一个重大消息,学校好像不行了,二高每况愈下,教育局要把二高分掉了,等到把现有的学生送毕业后,学校可能会不存在了。要把老师分到一高、三高还有职业高中。他为什么不在那上了?就是因为这个消息一走漏,人心惶惶,生源大量流失;老师们也不好好上课,虽然在学生面前不公布这一消息,但老师们三天两头有人去县、市教育局,抗议、静坐甚至游行示威讨说法啥的。乱得很。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对呀,这才是正常的,那个学校有那么多不正常的现象,怎么可能会正常存在下去呢?
林哲还告诉他,他们班主任张老师把他们这一届送走后,也出来了,学校倒闭了,正式的老教师还要分流,何况他们这些年轻的,编制尚未解决的呢?而且张老师就在这个城市,在一个私立学校代课。张老师来时还是先投奔的他,等找到工作了,才从他宿舍搬走。
天!又一个重磅消息!
那天和林哲分手后,他就给张华打了个电话。两个人有的没的聊了很多。
生活真的充满了戏剧性,人生有沉浮,世事说不尽!
在他逼着自己做论文的那些日子,还是有点心得体会的,论文也有点真东西出来,渐有眉目了。但他在随之而来的另一个心得是:做学问,写论文啥的这种事情,是他不擅长的!还是算吧!读完这个研究生,赶快工作赚钱谋生!
暑假中旬的一天,宋静打来电话,说她们家人想让林浩然去她们家一趟,她妈妈、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啥的想见见林浩然。他不置可否,于是打电话给了家里。高中后,生活中有什么事时,他都喜欢自己做决定,他很独立,很自立。考什么大学,报考什么专业,选什么学校,毕业后做什么样的工作等等,都是自己搞定的。即便询问父母有什么用呢?他们囿于自己的见识和阅历,并不能给他更多合理的建议。再说,父母都很信任他,可以说对他完全信任,出门在外这么多年,基本不会太担心他。同样一件事情,换作姐姐,父母肯定担心坏了。这点他和姐姐完全不一样,姐姐什么都要问父母,她拿不定主意。她虽然办事情风风火火,但很容易闯祸,所以演变到最后,什么都会询问父母才会心里有底,才敢去做。但有一件事情却是例外,姐姐的婚事,父母都不同意,但她却是倔强地和她当时的男朋友、现在的老公结了婚。但在这件事情上,林浩然确实觉得要询问一下父母。这点似乎和姐姐又要做的相反了:在婚事上,他潜意识里很肯定,他会听父母的。
爸妈一听,第一反应,都是坚决反对。理由很简单,她爸爸和叔叔见过你了,并不同意。这万一去了是摆个鸿门宴呢?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有个什么情况…… 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挂掉电话,他心里很乱。
他想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决定一去。
然后顺道回家陪父母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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