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个四世同堂的家族或三代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情况屡见不鲜。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家庭每个年龄段的人群，彼此之间便于照顾，感情也日益深厚。上了年纪的老人享受着天伦之乐，年幼的孩子由经验的老人照料，省心省力。而到了现代，这种模式被逐渐打破，一个聚合的家庭，应时势发展被分裂成多个个体。老人留守在家，子女在不同城市安家发展的情形已司空见惯。这种状况是受用于内力与外力共同作用的结果，我们可以解读为生计的需要，职业的规划，子女教育的落实，两代人之间的鸿沟等等。
豫北，我所在的乡村。近年来，这种现象愈见成了一种主流。越来越多的年青人远走他乡，或为求学，或为生计，或为下一代的发展。二千多人的村庄在平日成了孤寡老人的留守之地。青年一代，根据接受教育程度的不同，在安家发展上呈现不同的人生规划。在外求学，接受教育较高的一般都在经济较好，发展较快的城市按揭买房。经济能力还可以的，把家安在了六百里外的省城。更多具有初高中文化的青年人因工作，子女教育问题，在二百里外的城区购了房，这似乎成了一种标配。滚滚洪流，抽走了乡村的青壮年，只有留守的老人还在坚守着祖业，守着几亩薄田。
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间，中国的经济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不同的城市在经济发展上存在着差异，这直接导致了人口的巨大流动，而经济发展较好的城市往往具有更大的吸引力。教育，医疗，就业各方面的落差，让青年人选择远走他乡，辞别故土。他们背上行囊，谨慎的摸摸并不富裕的口袋，仔细甄别着前方，北上还是南下，省城还是附近的城市。这种选择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次命运的抉择，思前想后，慎之又慎。你能看到他们在按下确认键时颤抖的双手。这种选择，不容许有一点纰漏，开弓没有回头箭，在手指按下触键的刹那，就注定他们要负重前行，远方的诗意和田野，魅力减了大半，现实的生存和努力增加了几分。
这种风气兴于何时，没人去细细考证。在这里等待每一个成年男子的问题是，在特定的年龄要结婚，要组建自己的家庭，而突破这道门槛的实际目标就是你要拥有一套房产。在女方眼中，这是一个男子自立门户的象征，至于彩礼，倒在其次。所以，男方的父母要倾其半生的积蓄来为孩子购置一套房产。有能力的，东凑西借，买个全款，而更多的是为孩子凑个首付。在中国，身为父母，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子女个个成家，才算了了自己的夙愿。在百年之后，闭眼之时，才好含笑九泉。在这一传统教条下，父母都在尽力为完成自己的任务，勤俭节约，任劳任怨。
越来越多的青年携带者父母半生的资本奔向远方，追逐更为广阔的天地。年弱的父母已无力或不愿随他们远去，就留守下来，坚守着破屋和先人留下的土地。在子女衣锦还乡或穷困潦倒之时，还有一方土地可以接纳他们。父母成了百里，千里之外子女唯一的念想，他们在，家就在，故土就有了存在的意义。
终其一生，年事已高的父母的生命又增添了新的含义。子女的下一代出生了，他们又成了新的照料人。他们轻车熟路，易于上手，尽管照顾婴儿有诸多的不便，但他们乐此不疲。风霜刻画的脸庞上，在此刻，你能看到，褶子平展的瞬间，笑意充盈的脸庞。
好景不长，他们又进入了新的空窗期。他们的隔代到了上学的年龄，外地的子女风尘仆仆的赶来，顾不及过多的寒暄，带走了自己的子女。孙子孙女要接受更好的教育，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对于此，他们能理解，不好过多干涉，只能接受。这一次，他们意识到了迟暮，有意无意听到了老年的晚钟在隐隐作响。尽管他们一直在抵触，极力推迟这一天的到来，但究竟还是没跑赢时间。无情，在此时，有了更尖刻，酸楚的意义。
朝发夕至，现实的交通网络已能够让每一个国人由东到西，从南向北。
但现实的繁冗，牵绊，却让这一团聚，变得有些艰难。碍于交通费的昂贵，时间的紧凑，回家无所事事的理由。
春节，让这一切有了些许改观。天南海北的，近在眼前的，开始朝着那束昏黄的灯光进发。春节的存在，让这一团聚有了正当，恰如其分的理由，它像极了某种仪式，像子女对儿时那种温情之火的朝圣，一年一次，生生不息。
美好总是短暂，无情的时钟在催促着你该踏上归途，聚合在一起的家庭，又要面临被“拆解”的命运。所有的情感，不舍，期望，在此刻，得到了喷发。在你带着行囊，转身出发的刹那，年老的父母，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呼唤着你的名字，有点难为情，却慌忙他们的情感表达出来时，你能感受到他们一生最动人的时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