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前辈的人生 03

题记：前辈，是为共和国打江山的那辈人。本书所要说的，是千千万万前辈中的一个，他的别样年华，以及那个时代的峥嵘岁月。

欧歌原创作品——

长篇小说《前辈的人生》

        第一部    桀骜少年

                第三章    砸老道

第三章    砸老道

二哥并不着急，因为三伢子已经学会游泳，不会淹死。他只是觉得奇怪，明明在桥上走得稳稳的，怎么突然就掉下去了呢？

不一会儿，三伢子从水中冒了上来，还伸出一只胳膊，向桥上的二哥挥手示意。

“你怎么回事啊，咋又掉下去了？”

“是我自己跳下来的，我在练跳水呢。”

练跳水？二哥开心一笑，这三伢子还真长本事了。

那年，三伢子7岁。

翻过年8岁，到秋天，就该上学了。

新的一年年景也好，风调雨顺，午季的麦子收成不错，秋季，黄澄澄的稲穗弯下腰，乡亲们沉浸在丰收的忡憬中。

正准备举镰收割，一场灾难从天而降。

瘟疫，先是痢疾、伤寒，最后演化成霍乱，在方圆百里的村庄蔓延开来。大薛村千余人有四成染病。

死人的事不断发生，有一户人家6口人死去7个，因为最后一个将要死的老母亲躺在床上时，嫁出去的女儿回家探望，结果被传染，死在娘家。

三伢子一家倒还平安，但也恐慌得不行。妈妈招呼三伢子，不许出去玩耍，也不许串门，连隔壁小五爷家也不能去，更别说上学了。尽管妈妈已经早早地做好了新书包，他也神气活现地背在身上试了几次，但在疫情之下，出门的事情都得向后摆摆。

被关在家里的三伢子，过去每晚必听的故事会也被打断， 心里好一阵失落。

小五爷倒安逸了不少，却不省事。

“三轴子，五爷今儿个准备了一个新故事，你想不想听？”一天晚饭后，小五爷背靠在门框上，对着隔壁吊嗓子。

“想听，想听。”三伢子闻声，连忙答应。

“想听你就过来啊。”

“你就在那边讲，我站这边听着。”

“那不成。隔这么远，我要费多大力气讲啊，别把身上的元气都耗光了。要不你拿两个鸡蛋，放篮子里，用竹竿挑过来，我讲完故事再补补。”

“成。”三伢子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去屋里拿鸡蛋，却被妈妈一把揪住。

“你还是个爷吗？”妈妈对着隔壁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捣要邪！”

“嫂子，我这不是和他逗着玩吗，穷开心㗑。”小五爷辩解着，心里暗叹一声：现在这阵仗，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呢，咋就这么古板。

人心惶惶之时，村里的薛大先生站出来说话了。

大薛村百分之九十的人家都姓薛，薛大先生就是薛氏宗族的族长。当族长不仅要辈份高，还要家境好，有文化，德高望重。薛大先生一米八的个头，相貌堂堂，虽然已经50多岁，耳不聋，眼不花，背不驼，平日里没事时，拄着个文明棍，手捻着山羊胡子在村中蹓跶，那形象，不怒自威。

在这之前，薛大先生已经安排人，在山上采来一些中草药，熬了几大锅汤，分到各家各户，不论大人小孩，都喝上一碗。乡下缺医少药，面对瘟疫，有大锅汤喝就算不错了。

许是疫情太猛，喝了大锅汤，村中仍然在持续死人。于是薛大先生放下话来，要每户出5斗米，集资去请山人、道士，设坛祭神驱邪。

大薛村有200多户，每户5 斗米就有100多担，是一笔不小的投入。用这笔钱，薛大先生请来了8个道士和5个山人。

祭坛就设在薛大先生家的院子里，上面供着太上老君、玉皇大帝的神像，不知怎么回事，连佛家的观音菩萨也供上了。看来这些道士倒也没什么门户之见，管他什么佛家道家，能显灵发威就是仙家。

道士和山人烧了7天7夜的香，念了7天7夜的经。这期间，各家的孩子都放出来了，围着祭坛看稀罕，有神仙保佑，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了。

自然少不了三伢子，他每天来得早，回得晚，不但看热闹，还在瞅门道。

7天过去了，村上几十个病人不见好转，山人和道士们决定放大招。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山人道士在祭坛前逐个登场，演戏似地表演了一番。有的声称是太上老君下凡，有的说是齐天大圣、二郎神降临，还有的说是哪吒脚踏风火轮来了，反正都是《西游记》上的人物。

表演得很精彩，三伢子看得津津有味。今晚他是和小五爷一道来的，小五爷也一迭连声地说，很像很像。他肚子里的故事也有《西游记》，很熟悉这些人物。

最后出场的是一位长发长须的老道，看来也是道行最深的一位。只见他身着黑色八卦衣，手持长柄桃木剑，双目微闭，立定站稳，口中念念有词：

“我奉上天玉皇大帝之命，受南海观世音委托，经华佗神医指点，特来施救尔等。各家速将病人抬来，我要驱邪除害，三日内即可百病消除，今年一定人寿年丰！”

围观的村民肃然起敬。三伢子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看架式也能感受到，这老道一定有些本事。

“谢谢道长！”薛大先生连忙上前，跪下叩了几个响头。

按照老道的吩咐，薛大先生安排了几个壮年汉子，先把村里的危重病人抬了过来，请道长作法施治。

那老道更不答话，领着4个小道，在横七竖八躺在地下的病人中间疾步而行，穿梭一般。

突然，老道剑指一个正在发烧，呻吟不止的男青年，喝道：“此乃邪火缠身，速用井水浇泼！”

一切早已准备就绪，一道士端起一盆井水，哗地泼了上去。那青年大叫一声，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三伢子看了，一个激灵，

少顷，老道又剑指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这伢子好玩水，被水鬼缠身，要用刀剑驱邪。”

说罢，老道亲自动手，用剑尖在孩子的身上、脚上一通乱戳，孩子疼得哇哇大叫。

“强子！”三伢子看着头皮发麻，大叫一声。强子是这孩子小名，他是三伢子的好朋友。

听到呼唤，强子翻了翻白眼，再没声了。

不到一个时辰，被老道作法施治的两个青年和一个小孩，当场断了气。

死者的亲属呼天抢地，哭成一团。

“骗子！大骗子！”

三伢子终于爆发了，他挣脱小五爷拉着他的手，一边骂着，一边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照着老道脸上砸去。

大概神仙也生气了，没有帮老道躲闪，那石头径直撞向老道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三伢子还不解气，挥着小拳头继续往前上。

薛大先生见状，一声断喝：“三轴子，不得胡来！”

三伢子发疯了，族长的话也不管用。最好的朋友小强，当着他的面，死在老道的剑下，他无法接受。

“我要你偿命！”

三伢子一个箭歩冲上去，小拳头雨点般地砸在老道的肚子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