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皮皮小学也不例外。地方虽小，可它的恩怨情仇，更是讲不清，道不明啊......
万物轮回，没有所谓的永恒。风水轮流转，今年轮不着，明年就到你。想我李云飞，在皮皮小学也是名动一方的大财主。别人每日零花钱只有两块，我有五块。
钱不是越省越多，而是越花越多，关键是看你怎么花。我每天的开销一般只要三块，五毛买辣条，一块买冰可乐，还有一块五弹玻璃球。赌玻璃球我老是输，但我有节制，输完一块五，我就不会再玩。
至于剩下的两块，我就用来放贷，一天一成的利息。而我就这样轮出了我的传奇人生。
小学里那些小屁孩就不懂节制，遇到想吃的就买，输了球总幻想自己能赢回来。于是一天两块的零花钱完全不够用，这时听说找四年级的李云飞可以借钱，就屁颠屁颠过来贷款。
为了启动这个生意，我存了一个月的钱，每天只买可乐喝，剩余的都存下来。这样一个月后，我有了一百多人民币。
我的生意就是那时候做起来的，一百的启动资金，短短一上午就全部放出去了。
不过做生意不会一帆风顺，特别是在初期，由于我没做好记录工作，一周下来不仅没赚，还亏了几十。
成功人士往往都会总结失败的经验，并加以改正。不屈不挠，坚持下去才是成功唯一的路径。
这样在摸索一个月后，我开始盈利。
现在我五年级，拥有八百的资产，每天纯利润就接近六块。
可我高兴不起来，因为借钱不还的人越来越多了。
2
在最初遇到耍赖皮的人时，我花重金组织了一支全部由六年级不良少年组成的“催债队”，而这一政策带来的效果是显著的。我不仅拿到了属于我的钱，还成为了皮皮小学的霸主。
只是后来有人不讲规矩，把我们的父母叫到了学校。
我清晰记得那是一个昏暗的下午，雷雨在黑色云彩的伪装下一步步前进。放学后我带领兄弟们在学校门口堵人，被十多个大人逮了个正着。
噩梦就这样发生了，在不可抗拒的力量面前我的军队就是笑话，几十个白花花的屁股就这样支离破碎，撕心裂肺的悲号声响彻皮皮小学。我充满荣耀的王国，轰然倒塌。而所有见证那场灾难的人，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
不少弟兄躺了几天才能下床，我的首席大臣也因为爱打游戏被他爸送去接受电击治疗，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发生这样的事，我负全部责任。于是在事件平息后，我把告密者的暑假作业扔进了厕所。叛徒得到了制裁，可逝去的人儿，却再也回不来。
如果问我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我解散了讨债队，订下新的规矩，改用抵押的方式借款。如果你还想借钱，就得抵押一件物品，不管是漫画书，还是文具盒，若是过期不还债，你宝贵的东西将任我支配。
到了现在，人们却将看完的漫画给我抵压，就再也不还钱，加上老师查的严，而我是重点关注对象，所以导致了我连续两个月的亏损。
我的金钱帝国，终于迎来了终结。我决定金盆洗手，只求安稳过完下半生。
还有一件事，在退出前，我得把钱收回来。
3
以前借钱的是大爷，现在欠钱的才是大爷。我算是有了深刻的体会。
为了讨债，我不得不放低姿态。我知道，有的钱再也要不回来了。
王二爷是六年级一班的，他真名叫王福建，“二爷”是他的江湖称号。他找我前前后后借了二十余次钱，本金加利息共计两百，是我最大的客户。这人本是我的好兄弟，在我失势的时候却翻脸不认人，偏偏又有几个老师做他后台，所以我也拿他没办法。
“哟，瞧瞧这是谁，这不是咱们的‘及时雨’李云飞呀！您老大驾光临，有什么要吩咐小人的吗？”
终于得对上这个老冤家了，王二爷这阴阳怪气的话听得我怒火直冒，可现在不是发小孩子脾气的时候，我们都是成熟的人，得用大人的方法解决问题。
“二爷您欠我的钱多久还啊？”
“怎么，合着是上门要钱来了呀，你我兄弟一场，谈钱多伤感情啊！”说着便和他手下大笑起来。
“哼，也不看看当初是谁他妈一天到晚跟我屁股后？”我冷笑道。
我生平最恨忘恩负义的人，人在江湖走，靠的就是一个“义”字，不讲义气的人，和那种初中里只知道抽烟喝酒的混混有什么区别？
王二爷面色渐冷，寒声道：“注意你的言辞，你现在不再是大哥了，当心走夜路遇到鬼。”
“和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没什么好说的，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当年你的辣条都是我买的，可现在你却要踩在我头上？”
“我跟着你得到了什么？当初我忠心耿耿，可结果呢？”王二爷被气得不轻，“我老爸追了我几条街，被他吊在树上打，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星期啊！”
王二爷捏紧了双拳，低着头，想起人生十二年里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所有人都嘲笑我，还被低年级的欺负......这都是拜你所赐！而你，我的大哥，却只是被骂了一顿！”王二爷最后一句话是吼着出来的，他死死盯着我，恨不得把我撕碎。
“少废话，还不还钱一句话！”我承认，那时的事怪我，可像他这样的语气，让我起了一肚子火。
“老子还不还了，你能怎么着！”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根钢管，指着王二爷，“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才是你大爷！”
4
我重新反应过来时，却是站在校长办公室里。
我和王二爷的人马混战到上课铃响，才被赶来的老师拉开。这时我已面目全非，说话都说不清楚。
我留了很多的鼻血，王二爷脑袋也被我敲了个大包。我两就在校长办公室里互相看着对方，完全听不进校长的训话。
“周六晚上八点，学校外，天桥下，了结你我恩怨。”
一个爆栗弹在我脑门上，痛得我眼泪直流，“大人讲话小孩子就不要插嘴！”校长生气地说到。
可我只想赢得周六的决战。
回家后又跪着挨了几皮鞭，这使我更加记恨王二爷。若不是他不还钱，我也不会被打骂。等到了周六，定要他好看。
第二天我带上所有财产，跑遍了附近几个小学，终于招募到了一百多个勇士。
剩下几天的课程我已无心学习，就全部翘掉，一个人跑到学校后面的烂尾工地，让自己变得更强。
最让我感到挫折的是，我们学校没几人响应我的号召，甚至拒绝了我的钞票。我突然发现，有的事，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我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生死相交的兄弟，现在却躲着我，所有人看我的眼光充满了畏惧，又还有不屑。
曾经我在教学楼晃一圈，所有的女孩都会从窗户探出头来，碰到的人也会低头喊一声“飞哥”，他们崇拜的眼光让我很是享受。可现在，我不再获得这种待遇。
相反，王二爷一个班一个班地招兵买马，每次他离开身后都会多几个人。
我与他在楼道相遇，他带着一大票人，看着我只是用手在自己脖子的正前方，狠狠地划了一横，一言不发，就带着人走了。
在这些人里，有陌生的身影，但更多的，是曾与我并肩战斗的朋友。
他们走过我时用力地撞击我的肩膀，我用尽全力，才稳住阵脚。
“可不能在决战前，就被压了气势啊！”
静静站在楼道中央，我第一次品尝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总有人与你渐行渐远，甚至对立。有钱并不能让我获得失去的，可我是一个男人，在最后，还是要靠拳头取回尊严。就算对不起别人，也要对得起自己。
5
雨从周五早上就一直下，好在周六下午雨正好停了。被洗刷过的空气纯洁芳香，雨滴也在地上留下了一片片痕迹。
一双双雪白的运动鞋踩在地上，踩的水花飞溅，没多久就沾满了黑色的泥土。
我蹲在天桥下早已等候多时，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大军，我身后几十人与之相比就显得很是寒酸。
“你们学校的人呢？”我望着身后，若是只有这么点人，这场战争根本赢不了。
“他们被关在家里写作业......恐怕来不了了。”
“你们要是害怕，就回去吧。”看着几个年纪小的身体都开始颤抖，我不忍让他们白白送死。
“收了钱，哪有不办事的道理！”其它人却显得很激动，“要是打败他们，我们不就名扬天下了！”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是真的。
“怎么说，你就这点儿人？”王二爷站在最前面，大声喊话。
我不想回应他，蹲了许久，身子都有点不利索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着面前的敌人，双脚用力一蹬，伴着一声大吼，我冲了过去，身后的几十号人也激动地大喊，和我一起上前了。
“碾碎他们！”王二爷不甘示弱，大喝一声，也带着人冲了过来。
6
我们几十号人被围在天桥下，哭喊声，哀求声不绝于耳。
“除了他，不想死的人都给我滚！”王二爷指着我，用胜利者的口吻命令道。
我的雇佣军一手抹着泪，哭着跑开了，只剩我一人捂着肚子躺地上。
王二爷又踢了我一脚，“平时你不是很嚣张吗？你不是皮皮小学的大哥吗？”
“你这就叫自作自受。”
“怎么，你不是说过男人只能流血不能流泪吗？”
“别给老子哭哭啼啼的，样子太难看了。”
“你他妈站起来打我呀！”
“是男人就给-我-站起来！”
随着一个个音节吐出，鞋底有韵律地落在我身上。
我突然抓住他的脚，一下把他拽翻在地，摸起地上的石头对着王二爷的脸狠狠敲下去。
王二爷鼻子歪在一旁，流了一脸血，竟也哭了起来。
“打死他！”
看着大将被我偷袭，一群人又冲上前对我拳打脚踢。
我强忍着疼痛，逮着一个人的腿费力站起来，一边哭，一边又打成了一团。
地上的淤泥漫天飞舞，粘在一个个嘴巴鼻孔里，苦涩得令人直反胃。
意料之中，我在医院恢复知觉，几个白衣人肆意玩弄我的身体。
“我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打架。”
“还是小学生。”
“什么时候小学生打架都那么狠了？”
“唉，这一辈人快废了。”
我只觉得头很痛，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7
怎么，你觉得很幼稚？
是很幼稚，一堆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他们稚嫩的拳头能敲出多大个洞？
你错了，战争不止在大人的世界才有，对一群意气用事的孩子来讲，每天都像是战争。
在他们的眼里，这只是一个激动人心的舞台，并无对错，甚至能感到一丝温暖。
而你，却什么都触摸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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