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威海,我已经生活了三年的地方,16年9月新生入学,我来到了这个城市,现在已经是大学三年级的老家伙了。威海很美,蓝天白云,巍巍大海,爽口海鲜,地道人情。这里的生活舒适,悠闲。美丽的地方总会有美丽的故事,但美丽的故事注定不完美,就像当时的我们一起说永远,就以为能一直永远,分别说再见,就觉得一定会再见。
萧源,我大学交好的第一个兄弟。初次见面,源极为冷淡,行事孤僻,不爱言谈。好像天生就和人有股距离感,跟人说句话,比登天还难。他的眼神从来不会聚焦在别人身上,好想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停留。很神秘,独来独往,像这种气质的独行侠在现代社会已经不多了,放在现在,不是有自闭症,就是有故事。而他这种风格的,在初次见面也注定不会和我有所交集,我也很不理解,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为什么会有这样性格和气质。但是,越神秘的东西越容易被人探索。我很好奇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止我一个,在他来班里的第一天,班里同学都是这种想法。他会给我们答案吗?肯定很难,他不会,但时间会,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我们发现,当时看到的都是假象,感知和眼睛同样会骗人。
是一次篮球赛,我们的专业本来就阴盛阳衰,在体委好不容易拉到四个人组队之后,还差一个,就连我没有一点篮球基础,胳膊上没有二两肉,就沾点身高优势都被强行拉进来充数了,其他的不是个子小就是不会打。焦头烂额之际,终于确定了一个方案,找一个个子高,体能好的女生上首发。开赛前,其他专业的球员最少的一个队都有7个人,我们队伍里的女生顿时就成了全场亮点。还有五分钟开始比赛!我们互相鼓励着,但心里都清楚,现在的目标是待会怎样不被虐的太惨。
“把你的球衣给我吧,男生的运动太剧烈,你上场,不合适”,就在我们上场的时候,听见了这个声音,陌生又熟悉,是谁呢?转头一看,萧源站在场内唯一的一个女生后面说道。我们都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的声音自从刚开学那天集体班会上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一句“萧源”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这时侯他突然来这么一下,我们很惊讶,同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平时他和同学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我们也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存在,不说体委,就连我在体委选人的时候都没想起他,或许也有可能是想到了,但是一想他的性格就直接被一秒否决了。他现在站出来,我们是真的很愧疚。我知道,那种被忽视的感觉很难受,再怎么沉默寡言的人也有被肯定,被尊重,被重视的需求。再怎么豁达的人在被忽视之后都不可能没有一点心理波动。
萧源也没等女同学同意,直接就拿过她手上本来就给男生准备的球衣向我们走了过来。“我之前高中的时候在校队有点基础,谁有基础,就多负责挡差和传球,投篮准的在外围策应,不会打的就多跑动,干扰对方视线”说到这里,他瞟了我一眼,也不知到他从哪知道的我不会打篮球。他说的很短,但是我们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已经没有时间让我们详细策划了,简单的安排之后,比赛开始了。
赛果很出人意料意料,在双方差距这么大的情况下,比分竟然拉平了。对我们专业来讲,平了就是赢了。赛后我提出要一起聚个餐,萧源拒绝了,他说他还有事。这样的回应我们都能想到,看着他孤单切落寞的背影,我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事后想了一下,好像并不是我们一群人孤立他,更像是他孤立了我们一群人,或许这样说不合适,但事实就是这样。所有被边缘化的事物,都是有故事的,值得我们去深思和发掘。
让全班同学挂念的球赛是结束了,可是萧源的故事才刚开始。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是周末我和舍友去市里玩的的时候,中午吃饭,给我们上菜的服务员就是萧源。他看见我们之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眼神顿了一下,然后朝我俩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菜点的不多,但是在第一盘之后上的菜,份量格外足,根本就不是饭店正常的上菜份量,我们心里都明白,知道有萧源的原因。隔壁桌也是大学生,好像是我们学校隔壁隔壁的职业学院学生。一桌子人呼天喊地,高谈阔论,很破坏餐厅雅致的坏境,有服务员过去提醒,但是没起什么作用。吃的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份菜没上,这时候店里已经没有多少顾客了,就剩下隔壁那桌和我们。等菜来时,是两份海鲜疙瘩汤,给隔壁那桌的明显比给我们的要淡很多,我俩:“……”
“服务员,过来”,隔壁桌一个流里流气的学生说到,“你看这汤,我们还没喝吧。”,“嗯,是这样,有需要忙你的吗?”萧源说道。我俩在旁边都看傻了,什么时候见过萧源满脸陪笑的跟人说过话呀,简直比同时看见铁树开花和老母猪上树还要难。“你们这饭店还给客人差别对待吗,是我们不给钱还是钱给少了呀,吃饭的时候不让说话就算了,可你把菜份量上足啊,就算盘子里只能装那点,那最起码让我们和隔壁桌的一样好吧,我们点的几个一样的菜,都是比他们要少很多,一盘是这样还好说,可没盘都是这样就说不过去了吧。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那桌子人有理有据,其实很强。萧源不紧不慢的说道:“不好意思呀几位先生,他们那每一份都是点的超大份的,你们点的都是正常份量,本来在点菜之前是应该询问一下你们是否要加量的。但由于我的工作疏忽给忘记了,要不这样,买单的时候按你们这桌按八折收费,剩下的两成我来补上,您看行不行?”,那人稍微想了一下,神情稍许缓和,“那既然是这样的话就算了,我们付全款,能看出来咱都是学生,来这打工也不容易,怎么能让你往里贴钱呢”,说完就去付完帐和他们的人一起走了。
送完顾客后,萧源来到我们桌,我俩急忙问道:“这怎么回事呀,我俩也没点什么加量菜呀!”,“咳,哪有什么加量菜,都是一样的,刚才的说辞只是我临时想的,不过你们这桌还真加量了,我给后厨打招呼了,本来想着他们发现不了,结果……,嘿嘿”说道这,他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你不用这样的,我俩饭量也不大,搞这么多万一浪费了就不好了”,他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聊点别的。”我一愣,然后看了看舍友,他也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因为在学校,就没看见过萧源主动找人聊天。
那次可能是有了之前篮球赛的铺垫,加上那天的上菜风波,我们仨聊了很长时间。也是那天,我对萧源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了解。他家庭情况很不好,在学校不想表现太多,和同学们太熟之后可能会影响他出来兼职,他还说他并不是什么装神秘和高冷,只是没有办法的下下之策。篮球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但上大学之后就没有打过。他想参军,说是可能他这种性格的人只有军队才适合他吧。
也是从那天起,我和萧源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相处的多了,能非常清楚的感觉到他和我们之间的不一样,处事调理分明,不急不慢,进退有度,讲话做事都有一种非常成熟的气质,根本就不是一个大学生能表现出来的素质。潜移默化下,我跟着他也提高了不少,至少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时,显得没有那么棘手了。我也跟着他出去兼过几次之职,体会了一下赚钱的不容易。也学会了忍耐,不再是以前那个热血青年,不服就是干,破罐子破摔的性格了。渐渐地、随着同学们对萧源了解的越来越多,萧源也逐渐融入了我们的集体之中,这其中当然少不了我的推波助澜和添油加醋的大肆吹捧。但不管怎样,他能被同学们接受和认可,并且有一丝丝佩服,我觉得非常高兴。
今年大三了,萧源要走了,去参军。他说本来想大三结束之后再走的,但是没有办法,家里也确实是凑不够他后两年的学费了,他长时间兼职,学业也落下了不少,还不如现在早点走。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俩出去吃了个饭算是给他送行。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也可能是临别之际心有所感,那天的萧源话特别多,给我说了很多很多,说他还有一个妹妹,很乖巧,很懂事,但是越懂事就越让人心疼,说以后他一定要让妹妹度过一个完整的大学,因为大学真的很美好,他舍不得离开这里,这里的人,这里的物,这里的一砖一瓦,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舍不得。很可惜,他说这两年太忙碌,实在没有时间去看看咱们的校园,有段时间他竟然忘记了他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因为这个身份,他感到自豪,但也正是这来之不易得大学生涯,他付出了太多太多,很遗憾自己没有走完这大学四年。那天,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哭了很久很久……
我从来没有见过萧源这么放浪形骸过,他也说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这样,以前对自己太压抑,虽然生活很丰富,但是缺少了很多人情味儿,他说他很幸运能在大学交好我这样的朋友,他的朋友本来就少,知心朋友就更少了。他说他还有一件很遗憾的事没做,那就是在大学期间谈一场恋爱,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有好几个女孩追她都被他给拒绝了,他说她们不了解他的情况,怕耽搁人家;说他也有喜欢的女孩子,但是从来没有表达过心意,只是在心里默默喜欢着;说他也想悠闲的度过一个周末,享受一下午后的阳光;说他也想在图书馆安静的读会书,哪怕十分钟;说他还想再和同学打场篮球赛;说他……
他还要喝,被我拦住了,我说别误了明天的行程,要出远门,还是注意点好。第二天早上,我们还要向往常一样去上课,可萧源却已经准备好开始另一段人生。8点30分,我们上课的时间,也是萧源离开宿舍的时间。我不打算去车站送他,因为是真的不舍得,很害怕看到那个一去不复返的背影。8点40分,我还是没忍住,悄悄溜出教室,疯了一般跑出们口拦了车,“师傅,去北站,要快!”,怀着复杂的心情我风驰电掣的赶到了车站。他还没走,在检票口排队,我没给他打招呼,也没有喊他,就在那看着,其实我心里是非常想冲过去给他一个熊抱,说声:兄弟,保重!但是那时候不知道怎么了,站在那里就是迈不开腿……
他检完票后回头看了一眼,因为昨天喝了酒,今天些许有些肿胀的眼睛,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他想冲过来,但是已经进了检票口,后面的人推搡着,呼喊着让他快点,他一个劲的给我挥手,我也一个劲的给他摆手。最后,我还是没忍住,冲了过去,喊了一声“兄弟,保重啊,一定记得回来看我啊”检票口外面已经看不到他了,只是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嚎啕哭声。他可能又一次失控了,我想不到里面的人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那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大老爷们,我也不知道他最后是怎样止住眼泪上了火车,我只知道,我的兄弟走了。
我的兄弟走了,带着这样那样的遗憾离开了大学,你说你很幸运能在大学遇到像我这样的朋友,我又何尝不是呢,可能你自己不知道,但确实是你改变了我,改变了我的行事风格,改变了我的处世态度,更是让我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更加完善,有你这样的兄弟,才是我的幸运。
年少的我们以为说过永远就一定能永远,说过再见就能再见,兄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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