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进入(现代舞)团这个点,不是因为钱,很多人进团的目的是很单纯的,就是想要跳舞。”
符彬靖,Binnie
舞者,广东现代舞团演员
爸爸的选择
三岁开始学电子琴,六岁学钢琴,一直考到了钢琴十级,机缘巧合下从音乐转向舞蹈,十一岁考上了北京的艺校。
跟很多从小就学习艺术和练习舞蹈的孩子一样,Binnie的童年基本都在练功中度过,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即使在春节也不能停,每天都要练。
“回到家吃完饭之后就是练钢琴、练舞蹈。只有练完了才可以睡觉,就每天都是如此。”Binnie说。
这样重复而且单一的练功生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枯燥的。回想起这些往事,Binnie也觉得其实她并不是很享受这段学习的过程。
而这一切,其实是源自Binnie爸爸对她的选择和寄托。
Binnie的爸爸很爱艺术,曾经自学过小提琴,葫芦丝,电子琴等,还参加过霹雳舞大赛,只是以前没有条件系统的学习。所以爸爸就把这份念想放在了女儿Binnie身上,希望她能够带着自己的期盼更加深刻地接触艺术。
虽然选择很被动,但父亲对女儿深刻的父爱,使Binnie很小的时候就能感受到,艺术是很美的。
“我记忆中的父亲,会在我弹琴时闭着眼睛,身体跟着旋律不自觉地摆动。”
从学习、训练,再到考试,Binnie的身边都有爸爸。这种陪伴,说起来很简单,却是最奢侈的给予。
自己的选择
Binnie说,虽然有时候会因为其他小孩的童年产生羡意,但如果没有经历过那样的苦练,没有一位严厉的父亲,也许她今天就不会站在这个角度回看以前。
不过即使从小习惯了父亲的安排和陪伴,逐渐成长为一名独当一面的舞者,她也慢慢有了自己的想法和选择。
从中央民族大学毕业后,Binnie并没有想过具体要做什么,只想要继续跳舞。当大部分同学都往中央民族歌舞团、东方歌舞团、中国歌剧舞剧院等大型舞团的方向走,而Binnie则没有考虑过这些。
一直学习古典舞和民族民间舞,让她对现代舞这种“另类的"概念感到好奇。
“原来跳舞还能这样跳的。”Binnie说。
于是,那些在Binnie心中埋下的现代舞的种子,让她“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这个方向。
“(对于)现代舞我是好奇的,就像是我没有接触过的,那为什么不去试试,所以就去了现代舞团。其实我没有选择一定要去什么地方,但好像就是冥冥之中,我去到了这一步,就有了(现代舞)这个选择出现,然后我就自然而然的选择了这个。”
可是爸爸一开始并不赞同Binnie想进现代舞团的选择,他希望Binnie能按照所学的教育专业,当一名舞蹈老师,去一些比较稳定的单位。
“当然做老师是很好的,但是我想在我还能跳的时候,我就想尽量去跳舞。”Binnie说这是第一次有了叛逆的感觉。
在Binnie进入舞团两年后,爸爸来观看过她的演出,Binnie看得出,如今的父亲已经像小时候一样,默默地支持着自己了。
现代舞的选择
二十世纪初,一种以打破传统桎梏为由的表演形式出现,那就是现代舞。到了中国改革开放之后,现代舞便乘潮而入,进入到中国这片土壤。
1992年,“广东实验现代舞团”在广州正式成立,这是中国内地第一个现代舞团体,后来几经发展并改名为“广东现代舞团”,也就是Binnie目前所在的舞团。
现代舞没有传统完整的故事,也没有人物情节,与传统的舞蹈表演方式大不相同。
但是也因为表现形式过于抽象,太难理解,与传统的民间舞、古典舞所表达的精神有很大的差异,于是一部分“看不懂”的言论也相对应出现。
面对依然小众化的环境,Binnie觉得现代舞其实是具有很强包容性的,舞者做什么都可以,同时又要去思考要去做些什么,这件事情对于舞蹈演员来说就很有意义,当然也很难。
所以在现代舞这段旅程的探索中,Binnie也想过放弃,但是跳舞对于她不止是一项工作,更像是无止境的学习。
2017年,广东现代舞团在墨西哥城市剧院表演《临池舞墨》,驻墨西哥大使邱小琪也出席观看了演出。(图片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墨西哥大使馆官网)在Binnie的记忆中,那些最深刻的演出往往是她跳得很不好的场次。
“我在台上并不是忘记动作,而是完全进入不了状态。”Binnie说,“我记忆很深刻的是,演完之后我很想哭,因为我完全不知道我在跳什么。有的时候是一种专注,因为我在学习的过程中我还没有把握好这个专注。”
对于Binnie来说,是她选择了现代舞。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现代舞选择了像Binnie这样的舞者,不会被界限所定、不会标签自己、不会故步自封的舞者。
现代舞的概念是前卫的,它需要一直被打破,但它又无法被限定,或许这就是现代舞既迷人又困难的地方。
“(舞团)慢慢发展之后,它其实是有自己的语言了。我们不能只跳别人的东西,我们要有自己的东西。因为我们有这么深的文化积淀,是要做自己的东西的。”Binnie说。
表达的选择
回忆起一次特别的演出经历,Binnie提到了玻利维亚这个高原国家的名字。
当时Binnie和舞团一起在玻利维亚表演,历时三天的演出基本都是同一群观众,但由于前期沟通的问题,舞团只准备了一个表演剧目。
于是在第三天,他们决定来一场即兴演出。不过,高海拔的地理环境和素材的缺乏,让整件事看上去并不那么简单,团员们都有点担心。
不过在担心的同时,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点兴奋,因为即兴代表一切都是新鲜的、未知的。
“其实在这之前我还没有感受到跟这一帮人那么深刻的关系,因为以前都是设定好的动作,但是你那个时候是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场演出之后我重新看待了这个问题,就是关系的问题。”
“是一个给予,我给予了一个关注点在你的身上,你给与了我一个信任。当我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他们都会出现,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爽吗,像是你期待的事情都会发生。”
抛开规定的剧本,没有固定的动作,打破传统的束缚,团员之间的默契羁绊,互动中产生更多的灵感,表达出不同的感受,给观众呈现一个充满遐想的作品。
在Binnie看来,她享受这种表达的方式——并不仅仅是语言,也不仅仅是舞蹈,没有界限——这是一种沟通。
不过正如Binnie不喜欢别人定义她是“跳舞的人”一样,她不喜欢包括表达在内的所有东西都被规范化。就像舞者同样能通过画画表现情绪,金融才俊同样能通过写诗抒发感性。
“感觉这个事情,其实还是比较玄的,你没有办法只靠一种方式说出来。好像你看到的东西越多,就越想要跟别人分享,但是往往大部分人都不能够理解你在说什么。”
所以舞蹈也只是Binnie表达的其中一个选择,并不是唯一一种。
“我觉得我会永远的表达,永远都要做,是永不停歇的一个事情。”
那么这种表达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方式呢?或许Binnie也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而且似乎这也不需要什么明确的答案。
不管是言语也好,还是肢体也罢,这些都是我们尝试去感受Binnie的一部分。舞台上,她逐渐跳出了(Dance)自己的人生;舞台下,她慢慢跳出了(Jump)自己的界限。
为何#同事同时#
与Binnie交谈,是我们目前经历过最长的一次采访,历时接近5小时。其中还有很多值得分享的故事和细节,我们没有一一在文章中写出,因为就如我们从Binnie那里所认知的一样,很多事情只通过单一的表达,有时候是不足够的。当我们的谈话到了后期,Binnie已经开始使用肢体动作来配合她的陈述,这是一种最自然的情绪流露。我们很惭愧,只能利用有限的文字来展现属于Binnie的其中一面;同时我们很庆幸,有和Binnie面对面、眼神接触的交流机会,因为这样可以最直接感受到她想表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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