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某书记事件背后的思考

周书记――法兴者――事件发生后，网上大部分言论是对周某对待转业军人的态度、不讲政治等方面进行口诛笔伐，小部分从是否断章取义、转业军人是否确实素质不高、周书记生平事迹口碑、是否阴谋论等不同角度进行解读。事件发酵时间不太长，影响力不太强，目前已慢慢趋于平静。

其实这样挺好，兼听则明嘛，也说明国民整体的思考更加理性。作为事件中的群体――转业军人――中的一员，既有部队工作经历，又有地方政府部门工作经历，来谈谈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本文并不就事论事，并且力求以科学严谨的学术标准进行严肃的探讨和反思。因个人知识有限、阅历有限、时间有限，个中分析可能有不到位之处，欢迎大家留言讨论。

首先把事件简单梳理一下，已经知道来龙去脉的读者可自行跳过。4月13日，某传媒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周某，在该传媒集团全体党员大会上说：“作为一个党员，个别人觉得自己是个转业军人就了不得了？转业军人怎么啦，转业军人个个都是好人啦？都是能人啦？你是能人早就当将军啦，还转业到我这里来干啥？”此言一出，网络炸锅，主要是转业军人。各种抨击之帖在公众号发了又删，删了又发。随后，该集团以党委名义发布情况通报称，5月22日下午，集团党委召开专题会议，周某承认自己言论极其错误；5月23日晚，集团党委召开民主生活会，周某对自己错误言论进行了深刻检讨；5月24日上午，集团召开全体党员大会，周某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并公开道歉；下午，集团召开转业军人座谈会。目前，此事件并无其它新的进展。以上对事件的回顾仅记录客观发生的事实，主线过程中还有帖子被删、军报发声、与严书记对比等支线事件，感兴趣的朋友可自行搜索。

思考一：转业军人是能人吗？

周某看不起转业军人，觉得转业军人能力素质差。但跟更早转业的前辈交流，加上自己转业后的工作经历，我反而对周某所在的体制内人员的工作能力、水平、态度等嗤之以鼻。

2012年，我还在部队机关，一个已经转业两年的机关干部老Z回部队看望战友。他说，他一年最忙的时候就是年中、年底写总结的时候，可能要加两三个晚上的班，其它时间只要拿出在部队工作劲头的一半就可以完成的很好。

2014年，老Y转业到文化部门，刚去不久领导就把一个编录出书的任务交给他。老Y虽然犯嘀咕，觉得自己刚去业务也不懂，情况也不熟悉，就突然安排这么大的任务有点不合适，但部队养成的不畏困难，坚决完成任务的作风，老Y想尽各种办法，圆满顺利完成工作。事后得知，这事在老Y去之前本来已经安排给别人了，但人家觉得苦累不愿做，没办法，领导觉得部队刚回来的不知情，又有干劲，所以就安排老Y干。第二年，领导故技重施，又想安排老Y，但此时的老Y早已顿悟，三言两语就把领导打发，把工作推回给本来该干之人。

2016年，我转业回来，所在办公室另有一个转业已经5年的老W。当年，单位开展一项新业务，让老W摸索试水。老W把以前部队加班的作风拿出来，使我们单位的该项工作比其它兄弟单位数据更准，效率更高，被上级立为试点要在全市推广。当然干得好就意味着上级会把更多的同类工作推到我们单位完成，搞得领导半开玩笑半发牢骚说：“老W，你可不能再干这么好，要不然上级任务越推越多，以后大家都得陪着你加班。”

我转业刚回来那年，省委巡视组要在我们单位抽调一人帮忙，人事部门推荐我去。我分析原因如下：一是我是新来的，地方上的关系相对纯洁；二是考虑我是军队转业，政治觉悟高，原则性强，执行能力强，服从意识强，这些比较适合巡视工作要求。我考虑再三拒绝了。没过多久，又要抽调我到市局监察部门，我想无非还是那些原因，但这次实在不好拒绝，于是前往。想说明的是，转业军人虽然有上述的那些特点，但既不傻又不是愣头青，我在监察部门的工作中规中矩。一段时间以后，我觉得监察效果非常不明显，于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比较地方和军队在建设中存在的问题，我觉得地方是人浮于事，拖拉推诿，动力不足，紧迫感弱，是各个层面存在的通病；军队是因为现代战争形势发展太快与我军长期不打仗之间矛盾导致的忙乱和乱忙，但基层部队的机关和营连干部确实是“5＋2”、“白加黑”的连轴转，且早已是常态，遇到演习、抢险等大项任务，更是不择手段、不惜代价、不计后果地也要完成任务。也正是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重压之下，提高了自身素质，形成了军人性格。

为何地方政府总是被百姓诟病效率低下？与企业相比，目前的高压反腐态势下，公务员只有死工资，缺少经济利益的刺激；与部队相比，又缺乏雷厉风行的作风、攻坚克难的意志、敢打必胜的决心。为何地方总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上级意志得不到贯彻？说到底，是执行力不够的问题。我说这样的结论：军人群体的执行力与公务员群体相比，前者高于后者。通过每位读者的直观感受，以及个人的经验对比，上述结论应该是具有概率学或统计学意义的。试想，在当前的国家机构改革中，对于难啃的骨头，如果让转业军人当先锋，让转业军人组团到一些部门，拿出部队坚决服从、敢打必胜的态度，可能会加大改革的步伐与质量。

基层政府机关的工作其实并没有什么太高的技术含量，主要就是抓好上级精神的落实，各项政策的执行，解决百姓实际问题。决心比业务重要，态度比技术重要。我认为大部分转业军人经过岗前培训或是边干边学，都能适应岗位要求。所以，我不同意周某说转业军人能力素质差的观点。

思考二：社会对军人了解和接受吗

我服役期间，经常有身边的同学、朋友、亲人问：现在又不打仗，你们天天都在干什么？我说不打仗那就准备打仗。

后来听说部队涨工资，周围人就很羡慕，又说：你们现在工资高，吃得好，天天也没啥事，当兵真舒服。我说：要不你也来当兵，或者以后让你孩子来当兵。周围人说：我们哪有这个能力啊，当兵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我觉得这样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态度：其实从心里是鄙视、看不起当兵的，军人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是穷、傻、直、low等社会底层人士形象，或是腐败、独立的法外化地。并不真正了解军人，但为了某种“正确”，又会在嘴上细数当兵的好处，称赞军人，为军人叫好。最后戴戴高帽，通过各种好听话，巧妙地鼓励你继续当好兵保家卫国，同时也让自己的家庭与军人这个职业划清界限，并不想过多的牵涉其中。

此次周某事件，转业军人的朋友圈、群里吵翻了天，各种转发、各种呼吁、各种投票，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笔者409个地方朋友和群，对此事零关注，真的是一条朋友圈，一个评论都没有。所以，我认为我们社会对军人并不了解，实际上也不怎么接受。希望是我错了。

有人说部队工资高，我并不同意。因为军人一天工作24小时，普通干部每天或是隔一天就要查岗；无论何时，只要集结号响起都要无条件集合；演习、外训、夜训基本是通宵达旦；机关干部每天加班到凌晨1、2点是常事；周末、节假日因战备值班，经常无法休息。按军人每月8000元，平均每月工作25天，每天工作16小时，时薪20元；地方每月4000元，平均每月工作22天，每天工作8小时，时薪23元。即使地方按每月3000元，时薪也有17，只比军人略低。以上计算完全没有考虑军人职业性质，如果算上战争风险，时薪20元大概没人愿意去；即使不打仗，现在的训练、消防，参加抢险等非战争军事行动也有大量牺牲存在。军人工作性质导致不能照顾好家庭，很多军嫂都是辞职专职照顾家庭、孩子，所以很多军人工资相当于一家三口甚至五口的收入，从这个角度来说，工资更低。

与美国、印度、日本等主要大国的军人相比，我国的军人工资也是比较偏低的。因为笔者现在退出现役，很多数据无法通过军队内部查找。但通过网络搜索，大部分结论支持我的论点。

笔者服役期间，每有涨工资的风声，就会有消息传来：因顾虑地方人员感受，涨工资方案未获人大会议批准。我认为这完全是被所谓“民意”裹挟的说辞，让人不禁产生疑问：有必要拿自己的生命保护这样的“人民”吗。这对军心是莫大的伤害。军人的职业素养直接关系到国防的强弱，军人能安心服役国家才能和平安全。一个国家的国民如果只想着别人去打仗流血牺牲而自己则高高挂起，这个国家是危险的。所以应该旗帜鲜明的提高军人的福利待遇，通过各种途径告知全社会，就是要比地方一般人员高3、4倍，甚至5倍。你觉得好你也可以考军校、应征入伍，只要你能忍受自己的清苦；你自己年纪大了无法从军，你可以让你的子孙参军，只要你能忍心孩子的清苦。要让军人成为社会热门、人人竞相争抢的职业，而不是混不下去、被逼无奈的保底手段。尚武精神是这样培养的，否则就会因同样的道理而流失。

当前的退役机制不够合理。目前转业军人主要是安置到地方政府公务员。但大部分转业军人回到地方都多多少少带着一定的心理创伤：为国家的安全奋斗了最美好的20年青春，没有通过工作给自己和家庭换来足够的经济基础；回到地方后，还要在工作上从零开始，重新来过；政治待遇上低人一等，看人眼色，内心多少都有怨恨情绪，后悔自己从军的经历。笔者身边大部分战友都曾咬牙切齿的发誓，绝不让自己的后代再踏上从军之路。每闻此事，不胜唏嘘，这些负面影响是再多的征兵广告也无法消弥的。

前段时间，单位一个团职转业军人，因一项工资待遇问题开始上访。他团职转业，目前职务为主任科员，按理说工资待遇享受处级待遇，但因为一项新的工资待遇政策没有做明确规定，单位领导给他按主任科员待遇发放，由此产生争执。自由裁量权的行使也反应了地方领导对转业军人的不待见，既然能少发，就按低的标准来。政策上的不明确，与处理时的人为降低，形成叠加效应，加之前文分析的心理创伤，很容易激起转业军人同仇敌忾的负面情绪。去年前年都有一定规模的退伍军人上访，造成了不好的社会影响，也很容易被敌对势力利用，形成群体事件，扰乱社会安宁。

当前，转业军人与政府社会的一些对立，已成为一团纠缠的线团，无从梳理线头根源到底在哪里。我觉得，如果不能让军人成为受社会尊重的一个“英雄阶层”，那么就效仿美军，让军人仅仅成为受社会尊重的一份“高薪职业”。剥去那些不必要的光环，像律师、医生、老师一样，在职时提高待遇，离职时变成一份值得回味的人生经历即可。目前开展的军队职业化可能正是着眼于此，期待有好的结果。

无论如何，看到曾经手握钢枪，誓死保家卫国的钢铁长城，变成被各级政府、信访部门重点关注的社会维稳对象，抛开种种过程，单从结果上看，这是我们国家和社会的极大悲哀。

转业军人是个很大的社会话题，涉及历史、社会、政治、文化等很多方面。因时间关系，有些地方分析不周，有些反思来不及写，不当之处还请见谅。欢迎留言批评。

二一八年五月二十八日　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