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的春泥被冬天一冷再冷,露出坚硬的冰层。花园的角落里还有被尘土染成了土灰色的雪,风像刀子一样在人脸上划来划去。
我下楼刻意低下头,好像在低头的瞬间便可以躲开风,躲开冬天。也就是在低头的一瞬,我看到楼下花盆里的月季开着几朵儿娇嫩的花儿,艳红的花朵儿随风微微颔首好似在向西北风问好。
这时节园子里的青菜已被冻弯了腰,树木伸着枯瘦的枝干在风中发抖。月季的盛开无疑让冬天羞愧,让时光惊艳。这株月季生得消瘦,它枝干弯曲着,托着它的骄傲,偏风也冷,雪也来。
它一直被丢弃在楼下,当初养它的人已改了别家庭院。它生在这花盆里有了些年月,花盆已破损得厉害,一些泥土从花盆里溜出来透气,它却自顾自地开着花。月季是需要移栽的,我便想起那年移它来的人。
几年前的春末,我从楼下过,看到一个清瘦的女孩蹲在花盆旁。她扎着马尾,五官并不精致,可那时候我觉得她极美。
她当时歪着脑袋,发梢就贴着泥土。她认真地用小铲子铲着泥土,很认真地给花枝浇水。她注意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冲着我微微一笑:“在水里泡了许久才生出了根须。”
“在水里能泡出根须吗?”我也微笑着,能看出来她是个无比热爱生活的女孩。她不漂亮,但她笑着的模样带着阳光。她肯定地点了头。
从那以后,我们在院中相遇总会微笑点头。我不知道她的姓和名,我更不知道她的月季会开什么颜色的花朵儿。
那时这月季花只有几片叶子,蔫蔫的发黄。就在那年冬天,我见着女孩拿着重重的行李箱。
“出差去吗?”我问。
“不,我要搬走了。”她微笑着,那笑容遮不住的悲伤让人看着心疼。我也不便再问她什么,只向她笑了笑:“珍重!”
我见过女孩和一个年纪相当的男子同出同进,便想也或情深缘浅;也或恩断义绝;也或一时怄气……
总之我未再见过那女孩,而她当初移栽来的月季却兀自在这院中成长开花。无人给它浇灌,它便喝着雨水;无人挪它,它便守着破花盆开花。谁又懂一株花的心事呢?
也或这花儿不奢望谁知道它的名,更无需谁知道它装饰过谁家庭院?它就这么静默地生长,那年携它来的人顺手摘过一朵春天,它便开出几朵春天与人赏。春天总会再来,而那人已远走了天涯。
我曾以为女孩移来的,只是一株羸弱的花。此时看着这花儿,我才觉得她移栽来的,是她采撷来的春天。有一些明媚,一些生命中华彩的时光。
也或我无需知道它是怎样的一种花,又装饰过谁的庭院。只不过是那女孩,从早春的花枝旁经过,折了枝栽于花盆里。她原以为可以,挽住一段春的牵挂,反瘦减了一段情事。春天还会来,她却远去天涯。
冬天的风刻意摇着月季的花枝儿,花朵儿还在风中笑。而那个扎马尾的女孩却把她对于春的牵挂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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