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上大学那年,村里重新丈量了田地,每家每户按人头来统计,人均分田为一亩三分七。从那时起,我家老三总算是结束了十多年的蹭吃蹭喝的历史,变成了有田地的人。一年一年,酷暑寒冬,春去秋来,我家老爷子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了。
政策上说土地的使用权,至少三十年不变,若是到期,家中仍有人继承则自然顺延。此举深得民心,当时的老百姓对土地的那份眷恋,不亚于世间任何男女之间的爱情,不仅仅全身心的投入其中,还时时迸发出那种无法言明积极向上的精神。
每年小麦亩产量都有大幅度的提升,从我最初记忆中的400多斤一直到去年的1200斤,这中间也不过就10多年的光景。
村口南园那块地,我家分了5亩,是最大的一块,隔壁是财叔家分的4亩地。我家老爷子可能是因为年少就出去当兵,养成了处处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每年都要拿来和财叔比一比,看谁种的庄稼地收成好。
老家处于温带季风气候,夏季高温多雨,冬季寒冷干燥,四季格外分明。地里的庄稼一年分两季,一茬小麦,一茬玉米。同样的种子,隔壁的土地,拿亩产量和财叔家比较,年年都是我家占据着上风。
深耕、施肥、播种;锄草、逮虫、浇地;收割、晾晒、储存。每个环节老爷子都是事必躬亲,即便是到了耄耋的年岁,现在和老妈一起都跟着我在江南这边常驻,每个季节还要往返老家一两次。给我们的说辞,基本上都是围绕他的一亩三分地,要么就是地里太旱了,要么是地里有虫要打药水,交给外人去弄他都不放心,若不让他回去,坐立不宁,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稳。
上次陪老爷子回老家祭祖,我们去镇上下馆子的时候闲聊,我也是无意中提及说:老爸,你看我们这一来一回的花销差不多要赶上大块地一年的收成了。老爸沉默了好大一会说:他这辈子是离不开老家这几块地了。早些年就是凭借这些庄稼地供应我们读书上大学的,他在这地里操劳了一辈子,费心劳神的,若是很长时间不见面,肯定会生毛病。我见老爷子有些黯然落寞,就赶忙转移了话题。
老家也有我的一亩三分地的呐。出门在外打拼这么些年,田地统统抛给了老爷子来打理,虽说每年的春播和秋收期间我也抽空回来个一两次,但关心的也只是今年的收成如何?亩产能达到多少斤?比去年多卖了多少钱而已。而小麦的成长过程中,是否遭遇旱灾、水涝、虫灾、龙卷风?此类种种的天灾人祸则是一概都不过问。
我突然感到很是悲哀。如此这番的行为,像极了我和孩子的日常。只顾及孩子的吃穿住行,只关注孩子的考试成绩。至于孩子现在哪个班,是哪个班主任,有没有好朋友,学校里会不会被排挤...等等,和孩子相关的成绩之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我念过大学,受到过高等教育,老爷子没上过学,大字不识几个的。却凭着手里的一亩三分地,在方园十里八乡处处受人尊重,还做过十多年的村组委村支书。
我的一亩三分地又有怎么的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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