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越长大,味觉反而越奇怪。 在很多莫名的时刻,它忽然在脑海中浮现,如曾经暗恋过的那个人,明明离开的很远了,还是飘然而至。首先是气味,让你的心情立刻变旧,之后音容相貌逐渐清晰,再然后,就是连带出的各种回忆。
它有很多的化身。例如,你在马路边走着,味觉与鼻间同时闻见一缕烤红薯的香甜;还有,你时不时就想吃一下的辣椒炒蛋;连小时候非常讨厌的腌菜也会偶尔出来凑热闹。
这应该是“馋”,如梁实秋先生所说,馋是基于生理的本能,也是精神的欲望与渴求。
我想我是“馋”了,在一个人的日子里,这种馋念更加放大,恨不得把所有过去喜欢的食物都吃上一遍。这种感觉,也会被环境感染,尤其是在天欲黑时,下班回来;寒冷季节中,看到早起的小摊贩;起风下雨天气里,忘记带伞。
还有此时,百无聊赖买菜,名曰叫“素鸡”的食物闯入眼帘。
2
素鸡,是一种豆制品,以豆腐皮、千张、非油皮等作主料,卷成圆棍形,捆紧煮熟,切片过油,加调料炒制而成。它可以制成鱼形、虾形等其他形状,以素仿荤,为一道风味独特的家常菜。
其实,我也是此刻才知道它真正的名字。我对它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小时候,像肉的东西。
那时候,我家很少吃它,偶尔买来也只是为了招待客人。我看着它一圈一圈的形状,又软又似结实的视觉,总默默地想像它吃起来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如看到的那样,软软的,牙齿轻轻一咬就会碎,硬硬的,需要牙齿来多动几下。等咀嚼完,它划向口腔时,舌头充分感受它,那味道也就更浓郁了吧?等再咽下肚子里,是不是有强烈的满足感呢?
但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想着,它只有那么一块,并不属于我。
爸爸的手艺好极了,只看他一刀一刀地切开,一块就接着一块地堆叠起来,好似玩过的一个用砖块串联的游戏,放倒一个就会压倒一个,有种畅快的体验。它也是我长大后才知道的游戏叫“多米诺骨牌”。爸爸切好的素鸡,一块块大小厚薄几乎等同,均匀的样子更添食欲。爸爸再把它们放在一个小盆里,剁了一根葱,白白嫩嫩的几段再加上老醋,撒点盐,用筷子搅拌,顿时素鸡的味道,葱的香味,老醋的酸味,交织在一起,芳香四溢,让你整个人从嗅觉,视觉,到心都能感知它。
梁实秋曾说,“人之最馋是在想吃一样东西而又不可得的时候”。现在想想,就是这一幕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与心里,以致现在一看到它,它就活色生香,显现那时的我对它的贪恋,更让我急切地想重温它的味觉,补偿过去。
3
也许往往惦记的,会事与愿违。有一个词叫时过境迁,也有一句话叫过去只能成为回忆。
我吃着按照记忆的顺序做出来的这盘素鸡,它淡而无味,嚼之如蜡,失落可惜,它苦涩的也浇湿了我的回忆。
为什么呢?也许是葱不是家里的葱,老醋换成了白醋,也许自己不是小时候的自己,也有可能是,它已然成为岁月中的一抹云烟,虚幻地将要散去。
我再次懂了,为什么有人用掌中沙来形容回忆,因为任你再怎么拼命握紧,它还是从指缝里溜走,留下的,只是它经过的痕迹,若你不注意,时间再久些,一切了无可觅。
有些事已成定局,有些遗憾再也不能弥补,最后这般,更反衬着自己的窘迫与孤寂。
流年殇枉,杯中茶凉,晚来灯火,星辰疏稀。我渐行渐远,我步履有了羁绊,生活沾上了现实的意味,远方弥蒙了湿气。
如今的心境,看着这一盘消失的味觉,只余叹息。
4
“平生最识江湖味,听得秋声忆故乡”,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故乡的情节吧,每每想起,如古老的窗口挂着的一只风铃,风来便叮咛。
人生况味,总在风雨霜雪之后,更懂得岁月,也更怀念岁月的味觉,如斯醇厚,如斯深沉。
这也是一种“馋”,是风伤后的梨花开,娇弱凄婉,夜雨打枝。如元代钱选的《梨花图卷》,满腔情思,悠悠动人。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温暖,不管你将往何处,遇事多艰,你总有归途,你的背后还有踏实的记忆,让你泪流后的眼更清明,心凉后愈坚定。
这更是一种“馋”,是寒冬的腊梅盛开,也许孤芳自赏,绝不会没有尊严。恰如萧红,尽管在黑色里,仍努力的透过黑色,找到遥远的星辰中一丝光亮,开出最清绝的姿态。
每个人的心中,也都有一块心田吧,那里种着故乡的味道,也种着成长的味觉,有时候只是掩埋在尘土里,有时候柔软花开,便荡漾心怀,念念不忘。
(无戒写作成长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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