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姥姥的院子

作者: 张壹焯 | 来源:发表于2018-05-12 18:37 被阅读5933次
423故事节|姥姥的院子

说实话,我终究还是想不起最后一次回到那个院子,是什么时候……

01 回想

我能记起的最后一次,也只是那次认真的道别。

窗外的新枝又一夜变绿了,像是灰蒙蒙的世界里浓墨重彩的一笔,看样子夏天又到了。北方的初夏总是舒爽的,和顺的风像是能抚平一切。连续的暴雨和冰雹也并没有给天气带来一丝改变,烦人的柳絮,比去年更厉害的雾霾,仍然生生不息无孔不入。

从23楼向下看,小区里大片的樟树林都抽了嫩芽,像极了梵高抹在沉绿色画布上的随性一笔。看样子,小区又开始初夏除草了。由于顺风的关系,在高楼上竟也能闻到隐晦的青草气,我拉开窗子,贪婪的吮吸着微薄的绿色,也算是将就的接近大自然的味道了。午后的热气扑面而来,白色的柳絮毫无忌惮的飞进窗子,我急忙合上纱窗。

初夏就这么结束了吗?

02 回乡

每到节假日的时候,母亲就会带我回姥姥家,那是个离城市两小时车程的村子。长途汽车会把我们放在离村子不远的大路边。汽车有些年头了,不知为何总向右边偏沉,我总是担心它有侧翻的风险。每次看它开走的背影,都像是一个咧着膀子的醉汉,在乡间的土路上跌跌撞撞,样子倒十分滑稽。

这一路也没有实际的站牌,随叫随停。说是大路实际上就是一条单行的土路,土路的两旁种了白杨,像两排天梯一样不停的向上延伸,就快要遮住眼前的天空。我总是习惯边走边伸长了脖子向上看,越是试图看向更高的地方,就越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姥姥总是说:想要走的更远,就要看着眼前的路。

下了车,跨过左手边的一条水渠,就能看见村子了。村子的外面被一条铁路围绕,铁路一直是隔壁煤矿工厂专用的。穿过铁路径直走就是村子。

村尾最右侧的一户就是姥姥家。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待在这儿,种田,放羊,喂鸡,过自给自足的乡间生活。虽然每逢节假日我们都会回来,可我却总是赖着不想走。

“爹!”

一如往常,母亲只有在回家的时候才会用到乡音。院子像是个奇点,吞噬了所有声音。母亲喊了两声,半握着拳头开始敲门。姥姥家的门是一个墨绿色的铁门,铁门有些年头了,露出斑斑块块锈红色的底。周围墨绿色的漆翘起,像是要告诉我它的年纪。

“你姥爷估计又去找尹叔聊天了。我们过去找找。”

尹叔是母亲的叫法,是姥爷的老战友。姥姥去世后,儿女们劝他去城里住,姥爷却一个人执拗的待在这院子。想必在这面临拆迁的村子里,也只有尹叔还能聊个天吧。

沿着门前的路往左走,隔壁的人家已经搬走了,门庭紧锁。旁边的窗户从里面蒙上一层纱,透过窗子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你还记得住在这儿的阿姨吗?她女儿以前常跟你们一起玩儿的。”

“那个姐姐啊,她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听说她爸妈离婚以后,她就出去上学了,后来她妈妈说是再嫁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记起那次过年,我偷听姥姥跟母亲聊天,知道了她父母离婚的事情。灵机一动想出个让她开心的好点子:在姥姥院子里的砖墙缝插满仙女棒(一种烟花),再挨个点着,等姐姐一推门,那满院的烟花一定会把夜空照的更温暖吧。我跟表弟插了满满两墙的仙女棒,商量着等我叫姐姐过来的路上,一大声说话就开始点燃烟花。策划惊喜,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每根汗毛都兴奋的要开口说话。待我冲到她家门口时,那声脱口而出的“姐姐”就像是来不及刹住的脚步,猝不及防的响彻夜空。结果可想而知,等我和姐姐推开姥姥的院门时,只看见无辜的表弟盯着最后一根仙女棒燃烧殆尽。

这场惊喜最后却变成了我跟表弟的相顾无言,可绽放过的仙女棒像是嵌在墙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了。

03 回忆

“对了,她们家那只白狗呢?我记得有次你去她们家聊天,白狗趴在我腿边,就那么睡了一下午,它到是惬意了,结果粘了我黑裤子一腿的白毛。”

“好像搬家之前就老死了,物是人非了啊。”母亲踢着眼前的石子,一用力,石子滚进了水渠旁边的农田里。成排的水渠无限延伸,框出了一个个农田,不难看出这里以前也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村子。农田的尽头有几个并排的大水池,只是现在也干涸了。

“我记得我们以前还在这儿抓过螃蟹。”

每次姥姥过生日,都是家里人最齐的时候。“现在的蟹是最肥的时候,每只都得有一斤重。”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我们一行人就奔着蟹塘去了。

说是蟹塘,其实就是一个个的土坑,坑里的水要没过成年人的腰线。捞蟹的阵仗也着实唬人,连体的橡胶背带裤,橡胶手套,大大小小的捕网,还有装蟹的背篓,应有尽有。大人们带着成套的装备就要下去捞蟹,小孩子没见过这架势,在岸边不停的喊加油,倒是弄的大人们不好意思起来。

领头下去的就是我爸,就看我爸十分英勇的一撑手,潇洒帅气的一屁股坐进蟹塘,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丢了人当然不甘心,撸起袖子重振旗鼓就要大展身手,结果弯下又要直起来的身子一个重心不稳,又一屁股撅了过去。

“你爸啊,就是笨手笨脚的。记得我俩刚结婚那会儿,让他去井里挑一担水回来。城里的新女婿来了,村里的人都围着看,结果你爸大闺女上轿头一回,还穿着西装皮鞋,还没走两步,就摔了个大马趴。我过去看的时候,村里的大娘们都在那围着他笑呢。”母亲说着说着,也把自己逗乐了。

“还说呢,大人们费劲儿捞上来的螃蟹,你们就没吃几口。”母亲又想起了螃蟹的事儿。“那时候的蟹真鲜美啊,后来再也没吃过那么纯粹的味道。”母亲望向荒芜的农田有些失神。

“还不是因为那天下午吃了一肚子的烤玉米,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说起玉米的趣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从地里掰下来的玉米都要通过木板推车运回到院子里,然后一家老小开始剥去玉米的皮,露出嫩黄色的饱满颗粒,再放到房顶上去晒干。搓下来的已经晒得金黄硬实的玉米粒,用作来年的种子,或是磨成玉米面,用玉米面烙出来的玉米饼有着时节里特殊的清香。

有一回大家一如往常的,在院子里坐着小马扎掰玉米。母亲突然一声尖叫“呀”,我寻声望去,原来是玉米里有一条手指粗的大青虫。青绿色的虫子身上显现出棕色的斑点,此时已经爬出玉米,在叶子上尽情伸展蠕动。母亲看着青虫头皮发麻,随手卷了四五层叶子,抓起来让我喂鸡吃。鸡棚外面的食槽里还剩着没吃完的糠,看来它们很久没开过荤了。将大青虫往食槽里一扔,出乎意料,所有的鸡像是受到了惊吓,集体往后蹦,我这才知道原来鸡也会蹦。为首的公鸡壮着胆子过来啄了啄这未知的物种,看着没什么反应,便一口吞了。

剥好的玉米要放在向阳的房顶晾晒。母亲攀着陡直的梯子就站上了铺满砖红色瓦片的斜房顶,看的我手心里直冒汗。只见母亲麻利的放下来一个铁桶,铁桶另一端拴着麻绳,小姨带着我们就往桶里扔玉米。母亲在房顶斜着身子将近要躺在瓦片上,我总担心她一个使劲就翻过去了。母亲说他们从小就这样干农活,就这么一桶一桶的往上运,玉米就像是新的瓦片,有序的排列,吮吸着太阳的惠泽。

放不下的玉米就拿去后院做炭烤。新下来的玉米和着叶子的香甜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快朵颐。支好的简易烤炉实际上就是一个铁桶,里面放上木炭和木头,把玉米裹好叶子,烤上15分钟就能享用了。燃烧的木头逼出玉米里的水汽,像是诉说着玉米的成长史。那水汽浓郁的夏季滋养出饱满的颗粒,这片金秋肥沃的土地上长出馥郁香甜的果实。咬一口,木炭的熏香和玉米的清香,这才是最质朴的农家味道。

聊起回忆的母亲又失了神,眼前的路越来越泥泞,看样子村子的拆迁进度提前了。

“连小卖铺都关门了啊。”

“是啊,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搬走了,就你姥爷还非得住在这儿,你说咱们也不可能每周都过来看他,你姥姥又不在了,在这儿没人给他做饭,老头一个人也怪可怜的,可我们又可怜不上他,哎,你说他这么犟又图个什么。”

小卖部是个相对低矮的房子,总共的面积只有一间屋子大。印象中这里的东西总是玲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零食都是5毛钱,色彩斑斓的玻璃球,奇形怪状的烟花,还有最喜欢玩儿的“黑老大”鞭炮。

“我记得有一回我跟表弟玩儿黑老大,结果把过年的新裤子崩了一个洞。”我试图转移话题缓解这透不过气的氛围。

“你俩从小就费的没个样子。”母亲的神色还是有些愤愤。

“还有一回,我俩非吵着做荔枝沙冰,结果买了15根冰棍,都撕了包装倒进大盆子里,又把5斤荔枝都剥了进去,还用捣蒜锤子搅了搅,最后难吃的要死,都浪费了。我记得你们好像也没骂我们,都是真爱啊!”

“当时想打死你们的心都有了!”母亲作势要打我,却又被我滑稽的躲闪给逗乐了。

经过村口的拐弯处,是一片苹果园,这些果树倒是还在。记得有次来这儿摘苹果,母亲突然就从果园里冲了出去,原来她看见一堆毛毛虫正在“过马路”。只见那毛毛虫在路两旁分成两堆。中间正在“过马路”的虫子首尾相连,毛茸茸的身体连成了一条硕大的虫子,在田间蠕动。母亲那么怕虫,也难怪如此。我顶着生理上的排斥,竟仔细观察起来。虫子们井然有序的“过马路”,已经过到对面的虫子也不着急走,团成一团等着同伴们的到来。仔细一看,没过来的队伍竟然也有序的排起队来。动物世界还真是个秩序社会啊。

“我以前从这个斜坡上摔下去过。”我看向果园旁的农田,突然想起了一件本不该忘的事情。

“我怎么不知道你摔过?”

以前我们村子里年龄相仿的孩子们总凑在一起玩儿。村头的老臭比我小两三岁,他有一辆三轮小自行车,车蹬子在前轮上,实际上除了他我们几个都已经坐不进去了。我们一行人闲着无聊,就要拉着小车去村后头的大斜坡练车。我也不知怎么,非要从农田旁这又陡又颠簸的小斜坡骑下去。说是骑,实际上就是站在脚蹬子上,靠着轮子的惯性滑下去。这么一滑,我像是一个带着皮帽子的飞行员,驾驶着自己的飞行器凌空一跃,以极其优美的弧线,360度托马斯回旋,仰面趟在了农田里。

这一摔不要紧,却把我摔进了一片“桃花源”。这儿没有芳草鲜美,更没有落英缤纷,反而冬季坚实的土地让我感觉后脑勺有些生疼,可我却像是置身在一片静谧的无尽的时光里。我躺在新一茬的韭菜地,泛起的却是阵阵的泥土香,我像是嗅到了整个村庄的灵魂。天空是那么的辽阔深远,蔚蓝一片,没有云,单一的蓝色在此时又是那样的迷人多彩。头顶的梧桐树像是一位长者,四周的枝杈不停延展,像是在展现它无限的生命力,我记得母亲曾跟我说它属于落叶大乔木。

村庄逐渐离我远去,此刻我像是同这片土地紧密相连,我如同这大自然里一株随风飘舞的小草,贪婪的汲取着自然赐予我的养分。如果可以,我愿在我自己有限的生命里,过这样无尽的日子。

“你那是摔傻了吧。”母亲揶揄我说。

“当然没有,我穿着姥姥新做的棉袄,一点儿都没摔着。”我有些不满。

我想起了以前姥姥每到过年,都会给我和表弟用新棉花做两身棉袄棉裤用来过冬。新棉花又蓬松,又保暖,我们总是穿的袖口锃光瓦亮才肯脱下来。姥姥身体不好,是肺的毛病,却还是每年坚持自己去地里摘新的棉花,找人弹了,挑几块儿最好的布料,再一针一线的缝成成衣。姥姥总说小孩子不抗冻,得好好保暖才行。每年回去,姥姥都会坐在床上,拿着皮尺量好我们的尺寸,为新的一年做准备。

后来长大了,没人再穿那种棉袄,而且姥姥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就再也没做过了。我后来买过很多的保暖内衣,不是袖子不合身就是裤脚不合适。那么多的牌子,却再也穿不出同姥姥那件一样的温暖来。

走出村子,刚好同姥爷打了个照面。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一顶同款的中山帽,姥爷步履蹒跚的走来。两侧已经拆完的废墟,显得老人的轮廓更加孤独了。

“你姥爷,也老了。”

04 回去

“爹,这回跟我们回去吧行不?你看你在这儿也没人照顾你,地里也没什么活了,就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吧。”母亲跟在姥爷后面,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不走,家里的黑羊还没人管呢,别人偷走了怎么办?”

黑羊是姥爷不久前从外面捡回来的,据说是当时黑羊受了伤,姥爷领回家就这么养了起来。

“人家谁偷你的黑羊,再说了就一个羊卖了不就行了,难不成你还要牵到城里去?当时捡的时候人家就说黑羊不好,招灾祸,结果这没多久我娘就……”

母亲气的有些不理智了。姥爷只管在前头低着头走路,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母亲也只好叹口气就此作罢,一路无言。

推开那扇铁门,就是姥姥家的院子了。院子是石灰地,看样子姥爷在我们来之前仔细的打扫过。可能是院子太干净的原因,母亲也显得有一些吃惊。打开大门就是两间并排的屋子,右手侧有一间偏屋,偏屋后面就是后院的入口了。

一瞬间所有记忆都像挡不住的夏季风一样扑面而来,和着潮湿的水汽,温热缠绵。

后院里有一颗葡萄架,母亲和小姨总是采摘最新鲜的葡萄酿酒喝。后院的正中间有一颗石榴树,每年结出来的石榴又大又红。姥姥怕被鸟啄了我们没得吃,总是在我们回去之前先让姥爷挑上几个最红的,放在屋子电视柜的抽屉里,每次都是一抽屉最饱满的石榴。姥姥总说,城里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吃不完一定要拿回去慢慢吃,来年还给你留着。

在这院子里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每年的八月十五了。院子里的八月十五异常热闹,我们通常都是早早的回来聚齐,中国人最讲究的就是团圆。

村子里的八月十五是从清晨开始的,因为中午要吃大锅菜,母亲姐妹三人一早就准备起来。吃过中饭,就开始准备做糖饼。先是将红糖用擀面杖擀的松散开,放入核桃,腰果,然后再放上适量的面粉进去,和为陷,为的是糖遇热后不至于太过稀。然后将发酵好的面擀成薄厚适中巴掌大的圆片,中间放上做好的馅料,上面再附上一层面片,用磨具封口,印花,这样糖饼的半成品就算做好了。起火为灶,锅中不必放油,将糖饼放入,用炭火焙烤的热气将其熏熟,再翻个面,盖上盖子,不一会就散发出袅袅的麦香。糖饼出锅后并不能吃,需要等到晚上敬神拜月后才能开动。

说到敬神拜月,那可有很大的讲究。中秋那天,等到月亮出来时大家就开始布置起来。先是在家里各个方位的神位放上一个小杯子,杯子里的沙子上插上一炷香,家中大大小小要放十几个。灶王爷的香前和院子中间的桌子一样,要摆上大锅菜,水果和糖饼。准备完了后,一家老小要到院子里,对着月亮磕三个头,祈祷来年家庭和睦,平安顺遂。到这儿也就算是礼成了。

秋天的村子里夜凉如水,我们总喜欢拿着糖饼,爬上侧房的房顶赏月。夜静如悬丝,像是一汪倒挂着的湖,满天星辰像是星星点点的渔灯,而月亮就是那引路的灯塔,在肃静的夜里温柔的守候。院子里的灯是昏暗的橘黄色,主光源有时会随着风莹莹灭灭,像是给步履不停的旅人宁静的喘息时间。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这波澜不惊的夜里得到了最舒适的释放。

后院总会莫名吸引一些萤火虫来,星星点点的浅蓝色,绕着石榴树飞舞,画面竟也变得玄幻起来。那小小的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呢?我捉了只想仔细研究,却不想那美的虚无缥缈的萤火,竟是一个丑陋的形同臭板虫的黑色甲壳虫。看来连虫子都是不可貌相啊。

等我回过神来,姥爷早已进屋去了,母亲也已经做起饭来。

“来吃饭啦!”母亲的呼喊将我拉到现实。饭桌上的气氛仍显得有些尴尬。

“我最近开始学横笛了。”我自顾自的突兀的说了一句。

“你姥爷以前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以前家里有二胡,横笛,口琴,你姥爷都能来上两段。”母亲的言语里充满了骄傲。

“嗨,你提这干什么。”姥爷显得有些羞涩。吃完饭便推着板车,带着头顶破了个窟窿的草帽下地去了,说是要收最后一季的胡萝卜。

05 回不去

“我们上房顶看看吧。”我突然想再看看这个村子。

母亲利索的爬上梯子,看着还在第六节梯子上站着迟疑的我心生笑意:“没事,把手给我,再上两节我把你拉上来。”

极度恐高的我望着最后两节,心里发憷,还好最后还是连拉带拽,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你还是那么害怕爬梯子啊,不过以后也没机会爬了。”

母亲说着这话,望向远方,从这儿能看见姥爷的背影,正在向农田的方向远去。农田的尽头有一个水泵,是管全村水源的地方,水泵是白色的砖搭成的圆柱形建筑,足有五六层楼高。姥爷一直管理着水泵,负责每天定时开闸闭闸,据说,这水泵也要拆了。

“从这儿看不见后山的小河。”我刚发现,房顶上只能看见半个村子。

“后山的河早就没有了。”

村子的后山曾经有一条小河,沿着河岸走有一个芦苇密集的地方,细心拨开层层及人高的芦苇,就是河滩了。这儿的河滩和常处不同,细腻的河沙比泰国海滩上的更要绵柔。白色的河滩,清澈见底的河水,随风浮沉的芦苇荡和远处无边无际的旷野,将我们包围在了这只属于本我的秘密王国。后山上有数不清的野酸枣树,一进入秋季,青色的酸枣就像是一夜间从树枝冒了出来,多得打也打不完。山下的旷野有着成片的狼尾草和蒲苇,秋风袭来,随风起舞,就像是白色的海浪,在田间泛起阵阵波涛。

“后来建了工厂,跟我们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说是工厂也要拆了,可能铁路也要拆吧,毕竟只有工厂在用。”母亲沉浸在回忆里。

后来的环境变差,姥姥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年二十八的时候还是没挺过来。我永远记得母亲当时看着我说的那句话“妈妈,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不禁想起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我们下去找找照片吧。”母亲回了回神。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423故事节|姥姥的院子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ayyhd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