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收拾房间的时候,一张机票票根掉落于眼前,瞬间,动作仿佛被定住了——
2008年12月26日,上海到广州……
曾经以为,自己会因为一段被迫结束的恋情而痛死,而结果是,如果没有见到这张票根,我发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想起这张机票的主人,还有那段在岁月中已逐渐模糊的青葱往事。

果然,没有时间治愈不了的伤痛,如果还没治愈,那应该是时间还不够长吧。
记忆似乎有点滚烫,不经意便灼伤拿着票根的手。
是该把它放回原处,假装没有看见?还是该拿到眼前,仔细端详再认真缅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电话铃声正好响起,闺蜜邀约见面,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大半年之久了,因为疫情,我们都被禁足在自己的世界里。
挂了电话,准备应约前往,才惊觉票根仍在手上,我还没想好怎么安置它,若随便放于书桌上,怕先生发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若再随便塞回去,又觉得似乎对不起那段过往。
迟疑着,无措中,我把票根放进准备随我出门的斜挎包里,好吧,这无处安放的滚烫,随我出门遛遛,也许,时间会告诉我该怎么办。
见到闺蜜,是在顾客稀稀落落的星巴克里。相较于疫情之前,此刻的确显得冷清了不少。
与闺蜜大学同窗,同宿舍,左右铺,相爱相杀十几年了,第一次两人带着口罩见面,竟莫名地无措,想拥抱却与时下的疫情礼仪不符,简单点头挥手却觉得似乎太对不起这十几年的感情以及这半年未见分外思念的澎湃情感。

没有一杯咖啡解决不了的无措,如果有,那应该是咖啡还不对你的味吧。
也许是十几年的默契,摘下口罩,我们的第一句问候,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死鬼,你胖了!”
我说,哈哈,正常,毕竟我刚做妈没多久,还是符合中年宝妈身材的;
她说,嘿嘿,我也正常,这不因为疫情嘛,哪都去不了,只能被迫在家里养肉了。
有时,你不可否认,友情有天然的治愈效果,哪怕只是轻微的眼神对碰或者熟悉的一个鬼脸,你会忘了一切烦恼。
我忘了那张烫手的票根,还有产后抑郁症带给我的种种种种。

直到,闺蜜的一句问话响起:“如果,你当年嫁给上海那个把你宠上天的人,还会不会抑郁?”
刹那间,翻滚的回忆,躺在包里的滚烫的票根,和着一口苦咖啡,如鲠在喉。
那年那月,我迫于家庭的压力,嫁给了相亲一面的对象,不是我的最爱他也应该不是最爱我。
我们奔着结婚而去,奔着亲情而去,绝口不提爱情。
一晃,八年了,日子叠着日子在往前走,曾经以为有些人死都无法忘掉,有些人死都无法进入你的内心,可最后,时间给我们施了魔法,我忘记想记住的,我记住了想不在意的。
只是,如果不是因为产后抑郁,如果不是在最脆弱最需要被爱的时候感受不到爱,我不会去质疑当初的选择。
脑海中浮现一幕幕生孩子以来不愉快的画面:
婆婆夜里冲进我的房间,把孩子从我手中抢走;
睡眠不足,日夜颠倒,奶水怎么都不够,我绞尽脑汁追奶,奈何婆婆千方百计阻止我母乳喂养;
所有人都围着孩子,而我却像已经完成任务已经没我什么事的人一般,可有可无;
等等等等……
我清楚地知道,我抑郁了,时不时泪流满面,时不时手足无措,大家都说,产后激素水平下降,会有情绪起伏,过段时间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我更清楚地知道,老公的信仰是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父母如天地,我的抑郁与痛苦在他看来,不过是被父母宠坏了的独生子女的矫情罢了。
然而,这是我的选择,我的今天,是过去无数个选择共同作用下的结果,不论是得到或者是失去,成功还是失败,他们共同成就了今天。

眼含一层薄薄的水雾,强压下不断翻滚的情绪,我回答闺蜜:“没有如果,这是我的选择。如果当年选择他,也许也会有别的烦恼别的抑郁,不过,我想,如果有爱的话,在脆弱时的体验应该会很不同吧……”
闺蜜不无感慨地说:“三十岁时,你选择嫁给现实,今天,你承担你的选择;三十岁时,我发誓一定不要像你,我要嫁给爱情,可我至今仍然孑然一身,我也在承担我的选择。”
金庸说:人生就该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去!这是一种选择。
诗经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也是一种选择。
不论哪种选择,既然选择了,就承担选择的后果,因为世上没有后悔药,人生永远没有如果。
走出星巴克,与闺蜜约好下次再聚,商场回荡着熟悉的旋律,是刘若英的那首《后来》—— 永远不会再重来,有一个男孩爱着那个女孩……
那年那天,有个男孩远道而来,他说我们坚持下去吧,总有一天,父母会答应的。而女孩却说,还是放弃吧,永远不会有那天……
我踏着旋律离开,心里已有答案,把票根夹进日记本。
也许到了垂暮之年,当追忆似水年华时,会有那么一张票根,静静地躺在夕阳中,述说着一个关于选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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