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小花园

6月15日 星期五  天气晴

文/柳兮

我的母亲很爱花，她喜欢侍弄花草。

小时候，我们的老宅还没有翻修，是低低的砖瓦垒起来的四间小屋。那时的屋子对我们来说很高很高。

我们的院子，是长方形的，对于个子小小的我们来说，院子很大，很空旷。

妈妈就在这些空旷的地方开垦了一块地，种上了花花草草。

记忆中有木槿花、月季、凤仙花、鸡冠花。这些都是乡野随处可见的花，种子随处可寻且易养活。

经历了寒冬之后，万物复苏，这些花草虽无人留意，却一夜之间长满了翠绿的芽儿。到了夏天麦收时节，又一不留神，满园的花儿竟然都开了！

大红色、粉色、紫色、白色......它们开的那么热烈，活得那么努力，你只需要种下一颗种子，在不经意的时候却给你一片惊喜！

一朵朵，高昂着头盛开着，在太阳光下显得更加明媚、娇艳，层层的花瓣簇拥着淡黄色花蕊，轻轻在风中摇曳。花香引来了众多的采撷者—蜜蜂，嗡嗡嗡......感觉它们好忙啊，和我们一样，我们在田里收麦，它们在花丛里采蜜。

我是最喜欢凤仙花的，因为它可以染指甲，且不易褪色。你只要到园子里轻轻摘几朵，放进去一点明矾捣碎，再敷到指甲上，用桑叶包裹严实，缠上几圈紧紧的绣花线，只需一天，便有了红红的指甲。

这种红，似胭脂的颜色，浅浅的，一点也不妖媚，和那个年纪的我们一样，明朗清澈。

我通常是邀发小和妹妹一起染指甲，妈妈看到我们摘凤仙花也不恼，反而乐呵呵的看着我们。

园子里的凤仙花是摘不完的，因为它们开的实在太茂盛。

木槿花是外婆送给母亲的。

在一个春天，她从集镇上买了一棵木槿花，但她没有马上给母亲，怕粗心的母亲养不活。

自己种在院子里，细心呵护5年，直到长成了大植株，才在那个春天挖出来送给母亲。

对于外婆来说，木槿花娇贵着呢。毕竟在90年代的乡下，物质匮乏，养花种草的人少，木槿花也不易寻到。

木槿花移植到我家第一年就开花了，粉红的大花朵引来了蜜蜂，嗡嗡嗡......

我常常站在木槿树下数花又开了几朵，这时母亲常常大喊，快别数了，蜜蜂又来了，小心蜇你。

我竟然不害怕，真是无知者无畏。不过后来我真的被蜇了一下。

那天来了几只蜜蜂，我想看它们是怎样采蜜的，于是凑近一观，结果有一只蜜蜂突然朝我袭来，猝不及防，被狠狠蛰了一下，眼皮肿了很多天，母亲担心感染，又带我去打了针。

从此以后我很少去木槿树下了。

参加工作后，知道母亲爱花，便从网店给她买了好多的花种、植株寄过去。从此她的小花园花种更加丰富，也更加拥挤，特别是老宅重建后，小花园的位置就挪到了墙角边。

每次回家都在春节，那时小院哪里还有景致，只剩下光秃秃的植株。

小院看起来更小了，母亲的小花园看起来也更小了。母亲说，不是花园变小了，是你们都长大了，个高了，便觉得它们小了。

是啊，我们都长大了，长高了，木槿花也更粗壮了，送母亲木槿花的那个人—外婆也去世多年。

我一直有种错觉—外婆没有真正离去，她以植物的姿态陪伴着我和母亲。

临行前母亲要父亲把木槿树挖出来让我带走，我不允许。月季她又帮我扦插养着，她说这种月季开的花好看。

然后又拿出一包凤仙花种子给我，我说，妈，不用了，现在网上什么花都能买到。

母亲却执意递到我手上。

她说，小时候你最爱用凤仙花染指甲，我每年都给你留种子，你就是不回来。

听着她的话，想起去世的外婆对母亲的点滴，又想起母亲对我，我转过身，悄悄拂去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