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2期“负”专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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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死去了。陈旧的被褥，简陋的家具，房间里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只有他转来转去的眼珠，诉说着他是个还有一丝气息的活物。

窗户外面飘起了柳絮，好像是下起了雪。一团一团地还没着地，又一团晃晃悠悠飘下，似坠非坠。昏黄的天空，太阳若隐若现，浓密的柳树，点点飞花似的柳絮，是他眼里的图景。

他想着，外面下雪了吗，可是不对，空气微暖，雪天的日子应该很冷。怎么又到了这个时节，这个令人伤心的季节。

忽然就起风了。风像是长了脚，隔着纱窗吸着窗户上的窗帘，窗帘晃动着，跳起了舞蹈。卧室的门开着，客厅的穿堂风也跑了过来，带着细碎的灰尘，带着飘飞的柳絮。柳絮乱舞，落在他的被子上，还有灰尘，差点飞进了他的眼睛里。他不知不觉闭上了双眼，眼角却涌出了泪来。这泪是酸涩的，日子难熬。

自从他缠绵病塌，已经好几个春秋了。每一年，看新叶在枝头安家，渐渐枝叶浓密整棵树成一堵绿墙，再到秋尽叶落，树又变成裸裸的黑色枝干。一载又一载，他还是贱命一条，苟延残喘。

他还在，还活着，熬死了他的老婆。老婆已经走了好几年了，老婆去世那时他还健在。后来一次脑梗，他就成了现在这样。子女们上班，没时间伺候他，就给他请了一个保姆。他的退休金一半维持着自己的生存，一半留给了子女。

保姆今天有事儿，就留他一个人在家。今天的日子仿佛特难熬，格外漫长。

恍然间他又看到了她，她年轻的时候好看，年老了也不差。他还是老婆去世之后这么多年才见到过她一次，他呼唤她名字时，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表情，只有冷漠。她头一甩，扭头走开了，只当他是一个陌生人。

时光老了，他们也老了，他们的故事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若是再提起，当事人不愿意忆起，又有何意义呢？

这一生，终究是他负了她。年少时英俊的他，遇见了貌美的她，翩翩惊鸿，他一直认定今生就是她。可是他的父母不喜欢她，她出生寒微，除了美貌一无所有。适婚的年龄，给他找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他不并不爱妻子，刚开始嫌弃，有了孩子才渐渐包容她，可妻子的包容和隐忍一点点感化了他。

他对妻子，有感激，有温暖，只当她是一个家人。他们的日子曾经鸡飞狗跳，后来渐渐磨合，再后来归于平淡。他们一起携手也相伴了好多年。

但是在心底，他一直忘不了她，他一直想，若是今生，和他结婚的是她，日子会不会不一样呢？可是时光从来没给过他机会，短暂的恋爱已逝，她伤心欲绝地消失了。她带着自己的伤自己慢慢愈合，之后就再也没有他，遇见了他也当是空气，内心毫无波澜。

多想回到青春那一刻，弥补心中这个遗憾。当初，终究是他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