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亲爱的苏更生小姐:
(当大雪漫天得幸淹没了这座城市的时候,那几行我预谋了很久却仍不成章法的句子,我决心在这个被寒冷包围却又得幸被温暖裹携的房间,写给你——那个从凌晨六点就开始陪伴我一整个周三的你,早安啊!)
苏更生小姐,雪终于应你所言地落下了,在你笔墨刚干的时候,半个世界就被包围,快得就好像是你笔尖带着满世界的苍白满满当当地填充完成了整整一个黑夜。在你的这片雪中,叹不完的唏嘘交托给老人,花不光的热情分配给孩子,心里住着小可爱的青年放出了他们心中关着的那只只吃火腿的猫,抛弃了半壁世界的美好却走向悲伤角落的文人看着河畔,一艘未曾驶远的船想必载不动眸子中那种连老人都看不懂的苍凉。我说:只有当雪落下的时候,这个世界才会被划分得如此完美,静能到千山鸟飞绝,闹能到飞盖妨花,华灯碍月。
苏小姐,你说冬天是我说的这样吗?我记得你笔下的冬,你说它是厚厚的,风卷起了已被雪妆成白色的树叶,飘飘荡荡地似乎像侠士出场的衣袍,总要浮动起来才有剑客那冰冻了空气的眼神中藏得深邃的霸气——你温柔的笔对冲起这些萧杀显得异常华丽,就像张爱玲的屏风,令人不可遏制地还原出电影的场景。这种美是常人描绘不出来的,留给了我去仰望。可是苏小姐,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冬天也想必是有些“这”与“那”之间的泾渭分明的吧?即使只是寒风,吹到长亭短亭的时候,兴许也有人会备好了红泥小火炉,煮着绿蚁新醅酒,坐等着你,坐等着黄昏的来临呢。
苏小姐,我知道你在等神的旨意:等神告诉你什么时候该醒来了,又看他同不同意在夜里泡了杯咖啡的你在午夜的三点快乐起来,甚至他吩咐你去看看海下面有什么,你都会在没有氧气瓶的情况下,去探一探什么都没有的深海。这种庄重向着虔诚进发,要你把天生的温柔都赎回赐给了自己,变成了聋子变成了哑巴,退避三舍,不惹凡尘,它说你的温柔够宽恕你自己了,于是呢?你再也不想去沉睡了,可醒来你也只能望着漫天纷飞的雪花,又等着它的吩咐。
我想你误读了他的话。苏小姐,他的意思其实是不论是谁的名字都解释不了另一个谁的一生。苏小姐,你看雪的时候走向过人群吗?人们看见雪,几乎只是一瞬间,一堵堵柏林墙就横亘在了中间。民主德国与联邦德国谁才是正统的德国呢?谁也说不清楚的,但是不可避免的是你需要选一个,这边与那边截然不同,却又不能分彼此。这就像现在和过去,你口中一提现在,就转眼成为了过去,过去原来就近在你的唇边,你却抓不住。但是,苏小姐,时间的概念中还有一个要素叫做未来,在懂得了之后,我想我们最应该知道的就是:以哪个要素为起点,更能走向现实呢?而这些神是可以回答的吗?
我不禁想起来某一幕:
“晚来天欲雪。”
“不喝,”我望着他嘻嘻一笑,“能接上来的不多吧?”
看吧,你那位有些悲观的敏锐的心理学家说的是对的。又有几个人能接下来你前一句诗呢?我们人了解的只是我们同样渺小的人,穷极一生,我们需要去乐意去了解的人,不多过十指之数吧,那何况是神呢?它需要对待的是人类,指靠它是拿不到量身定做的答案的!
苏小姐,我没有否认神的存在,人总归是要信点什么,有信仰的人也更幸福。我只是觉得你说的那句“我睡的太久了,清醒时候的感觉更好,疼痛都来的那么真切”更能解决问题。我还记得苏小姐你说过:“现实是一个贩卖虚无的售货机。”这句话很美,美到反复咀嚼都不会变味,每次想起来的时候,我都不禁想知道我们能从这个售货机里购买到什么,又将投入什么去等价甚至只是苛求吃小一点儿亏地去交换。我会明白我有什么握在手中不能放弃,会知道我有什么要去得到,更多的也是问自己用我的穷酸气去换豪掷千金乐意不乐意。
人真的有非得到不可的东西吗?一个足以描述人一生的尽量华美的形容词,一场预谋了很久计划精确到分秒的旅行,还是一个独立于全部现实不用苏醒的梦?其实苏小姐,我觉得交换才是最不值当的东西,我们一心想去交换的时候呢?我们就成了别人想我们成为的人与我们自己选择度过一生的身份这之间的一条罅隙,你不能左手温暖你的右手,那你就不会是你人生中的幸存者了。
苏小姐,你总避而不谈你的故事,我明白你的那句话——理解太轻浮,打捞别人内心的痛苦时,一触即碎。但是我们理解不了的,神宽恕不了的,外在力量去击碎这个蛋壳显得单薄异常的,只能从你的内心去长出种子,然后开出这朵花。
我们不能被往事俘获,既然没有非得到不可的,那也肯定没有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诺顿先生听过了你多少劝自己的话?而你真真切切做到了的呢?想必也没几句吧?回忆从时间的褶皱中爬出来,你一步步地退让,终究让它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了,你说你可以绕过去这块石头,无非是它还不够大。
我想该道别了你,跟旧人,跟旧事,跟以前的自己,还有以前那些自以为是的一腔孤勇的相信。苏小姐,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们也是时间中的参与者,宿命中的无助者,对他们而言啊,连放弃都是注定中的一部分,我们都一样啊。谁会等你,更甚者,谁能等你?
所以,起来吧,苏更生小姐,在每个周三的早上,我们准时说早安。彼时我给你朗读的那首《你说,后来》:
“你帘外海棠,锦屏鸳鸯,后来千山暮雪,咫尺画堂……你说梦呓故园,桃花水里游鸳鸯;后来千山暮雪,老翅几回自奔忙。”
给你听,也给我听。
早安!
from满纸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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