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丹心入画图》
第十七章 郡马其人2
云宜心神恍惚,日日站在大帐前远望洪都城楼,恨不得将那城门望穿才好。她甚至期望荀予佑能立即率军攻进城去,好让她去找祁珏问个明白。
连日疑虑焦躁,云宜迅速消瘦。荀予佑看在眼里,有心劝慰,又觉言语苍白无力。他担心云宜使起性子不管不顾,遂派人时时关注她的行动。
这一日,云宜才支走了“保护”她的两个兵士,一个人在营帐附近闲逛。望着眼前江河似练,她忽的灵犀闪过。
她记得洪都的诸多城门中还有一处并不显眼的水关。那时,她和薛士桢来洪都找祈珏,船行至西门码头之前经过一个分岔的河道,那河道不宽,纵深处便有一水城门。
她霎时有些热血沸腾,凭着记忆一路寻去,果然在距西门不远处的弯折的河道里,发现了掩映在垂垂枯藤间的那一处水关。
云宜潜身在杂草丛中眺望,此处地势偏僻,城楼上并无重兵把守,且这一处水关竟只用一道铁栅来阻隔河道。
云宜暗吁了一口气,庆幸这里不像苏城的盘门内外两重,既有铁栅又有铁闸。只要城上用绞关石关闭闸门,任你铜头铁臂,都无法进入。
云宜心头欢喜,但细看又不禁愁上眉梢。那水关虽只一道栅门,但门上排列竖立的铁条,根根粗大紧密,即使再小的身躯也不能从中穿过。
可望不可即,眼前才见的一丝希望也化为乌有。
云宜恨恨然,手中抓着的枯枝应声而断。她望着断在手里的枝条失了一会儿神,忽的就有了一个连自己也觉得是突发奇想也不知可不可行的想法。
云宜回到中军帐的时候,帐中空无一人,荀予佑不知去了哪里。
难得机会恰好,云宜在帐中一阵寻觅。待她半蹲在兵器架旁一件件仔细挑选时,身后忽有人声道:“你在干什么?”
原本寂静的大帐突发其响,云宜吓得脚一软,整个人差点跌撞在兵器架上。她扶住铁架回头看,见荀予佑正立在她身后。
云宜长喘了一口气,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么悄无声息,是想吓死人啊?”
荀予佑一笑,“光天化日,我军帐中,有什么好怕的?我来了一会儿了,是你太过专心才不察觉。”
云宜瞪他一眼,站起身来。许是蹲得久了,起身时眼前发黑,脚下趔趄。荀予佑忙伸手去扶,云宜站稳身躯定了定神,抬手拂去荀予佑扶住她的手。
荀予佑讪讪道:“你是在找什么东西?”
云宜一时有被人窥破的尴尬,心头暗恼,反唇相讥:“和你明说也无妨,省得你以为我要偷你东西。”
“云姑娘言重,我不过是有些好奇。我寻你许久,不想你竟在这里。”
“你寻我作甚?”云宜冷哼一声。
“行军作战,不比家中太平,担心姑娘安危。”
云宜闻听,灵机一动接口道:“对啊,所以我才来这里找一件防身的兵器。虽然我是女子亦不擅武,可非常之期,有总比没有好吧。”
“哦。”荀予佑点头,“那你找到了没有?”
云宜撇嘴,“你自己看嘛,这架子上都是些长兵器,又重又不趁手,拿着都困难,如何能用来防身?”
荀予佑道:“这些都是军中常用的兵器,云姑娘不是习武之人,自然是没什么用。”
“可,可有短小精悍……又切玉断金、削铁如泥的那种?”云宜望着他问。
“……云姑娘是说锋利的匕首抑或短剑?”
云宜眸中放光,“有没有?”
荀予佑沉吟,想云宜不是一般能安坐房中的女子,自己又不能时时在她身边看护,倒还真该给她配一防身之物以备不时之需才好。
“有还是没有啊?”云宜催问。
“有。”荀予佑解了身上的披风掷在架上,伸手在腰间解下一柄短剑递给她。
云宜接在手中,那短剑着实有些分量,却不笨重。她拔剑出鞘,见那剑身比一般的匕首略长几寸,剑脊凸起笔直如线,两侧剑刃细薄若纸,前锋收窄似锥尖,通体乌光暗哑泛着金属光芒。柱形剑柄上饰有琉璃卷云纹,剑身近剑格处镌刻两个细小篆字。云宜细看,竟是“鱼肠”二字。
云宜目瞪口呆,拿着短剑结巴道:“这,这,这难道就是昔日欧冶子用赤堇之锡、若耶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精华所制五剑之一的鱼肠剑吗?就是专诸擘鱼以刺吴王僚,连透三重铁甲一击毙之的那柄鱼肠剑吗?据传此剑后来陪葬在阖闾墓中,你,你……把那虎丘剑池给挖了?”
荀予佑闻言怔愣,望着云宜忍不住笑出声来,“云姑娘是说书听多了吧。”
云宜睨了一眼荀予佑,又将那剑细细观看,喃喃道:“也是。昔日勾践、嬴政、孙权等俱挖之不得……这‘鱼肠’二字是小篆,春秋时还没这种字体呢。”
荀予佑道:“这不过是借名而制,以示其小巧锋利罢了。此乃先帝赐予家父之物,家父又给了我。虽称不上削铁如泥,亦是锋利无比。”
原来是先皇御赐之物,那肯定非同一般。云宜想之前怎么没注意荀予佑身上有这样一柄短剑。
荀予佑似看出她心头所想,一笑道:“这剑原本束之高阁,此次行军我才佩携在身。云姑娘若是不嫌弃,就赠予你防身吧。”
云宜心想荀予佑倒是大方,连御赐之物也随意相送。也不推辞,只道:“如此,多谢你了。我可以试试它锋利与否吗?”
“送与你便是你的了,你随意。”荀予佑说。
云宜握剑四顾,最后还是对着兵器架用力挥下。当地一声脆响后,铁架上豁开一道细缝。虽不能说削铁如泥,也真可算是一把利剑了。
云宜还剑入鞘,转身欲走。荀予佑唤住她道:“天色已晚,云姑娘不如与我一起用些晚膳。”
好歹也得了人家一柄利刃,云宜犹豫片刻,默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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